印加古道行
杜欣欣
1.
2012年,7月26日,库斯科—维雅班巴
今天一早我们乘车前往欧亚塔雅坦坡镇(Ollantaytambo,双“L”读“Y”音)。在印加行走图上,此地标了星号,意思是很重要。我们将在镇上为未来4天的行走做最后准备。

其实准备早就开始了。为了让退化的人体应付大自然,此前我花了一些钱买了REI10华氏度的木乃伊睡袋,Patagonia的内外衣,Merrell的登山靴,Osprey骆驼水袋背包。遵从“穿双层袜不磨脚”的定律,我还买了Smart Wool的袜子。事实证明物有所值。
汽车在库斯科(Cuzco)城里兜着,到不同的旅馆接队友。我已来此地三天,但依然贪婪地观看着街景。在印加语言里,库斯科是“世界之肚脐”。希腊的德尔菲也自称“地球之肚脐”,帝王们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Plaza de Armas(主广场),喷泉,以印加神殿之石建成的天主教堂。无家可归的狗跑过黑幽幽的卵石道,消失在昏黄倾斜的窄巷里。白色,岩石泥土色的建筑,红瓦蓝门,蓝色的阳台。据说因定为UNESCO文化遗产,此地不得更改屋瓦,门窗阳台的颜色。 堡垒般的土坯石头房屋与巴洛克风格的教堂居然能协调共处。
当然也不尽是玫瑰色,这里的汽车太多了!它们在单行道上川流不息。古都的蓝天白云依然,但手指却能感觉粉尘。同样是山城,瑞士的泽尔马或印度的西姆拉都在市中心禁车,运载货物靠电瓶车或人力。底色厚重的城市点缀着印加女人的鲜艳服饰和可爱的驼羊。这些生活在高地的人外貌颇似西藏人,首饰戴得不如藏人多,但服装更加鲜艳。然而这一切又非无偿。过去看印加女孩怀抱或依傍驼羊的照片,我以为那都是原生态。初到此地时,我看到穿民族服装的印加女人就拿起相机,但拍到的都是背影,这才意识到她们极为警惕,连远程拍摄都不可能。后来在阿瑞奇小巷,我看到印加女孩头戴鲜花,怀抱戴着花冠的羊羔结伴而行。她们在巷中走来走去,似乎专职为游客拍照留影。她们收费不过一两索(1美元=2.5索),也合理,只是粉碎了我心中牧歌般的印象。再一想,亦是游客之过。

车子出城向欧亚塔雅坦坡驶去。欧亚塔雅坦坡位于库斯科西北60公里,那里曾是Sapa Inca第九任国王帕查库提(Pachacuti)的重要城市,如今不仅留有遗址而且还有很多班次的火车去马丘比丘。
在克丘亚(Quechua) 语言中,帕查库提是撼动大地之人。他在位将近四十年,征战不断。在其征服下,印加帝国的疆土曾从哥伦比亚南部至智利,几乎囊括了南美州西部。除了南征北战,考古学界还相信他是一个天才的建设者。他不但重建了库斯科,而且修建了马丘比丘。然而大帝之江山也就百多年。16世纪中期,其孙第十一代国王以及其继承人都染上“旧大陆”的疾病去世。因两位王子争权,印加帝国爆发内战。战争持续了五年,王子阿塔瓦尔帕(Atahualpa)取胜。西班牙人法兰西斯 皮沙洛派人邀请阿塔瓦尔帕回到卡哈马卡(Cajamarca)城,盛宴庆祝他继承王位。
据西班牙人记载,1532年11月16日,阿塔瓦尔帕带了5000名徒手的印加人前来赴宴。随队神父巴尔韦德敦促阿塔瓦尔帕皈依天主教,遭到拒绝。巴尔韦德便信号开火,西班牙人屠杀了这些印加人,生擒阿塔瓦尔帕。阿塔瓦尔帕为了保命,命人从库斯科的日月神殿(Qoricancha)里剥取黄金白银,据说那些金子装满一间5x7x2.5米的屋子,银子的数量则是金子的两倍。那一年,14岁的西班牙人Pedro Cieza看着装载阿塔瓦尔帕金子的货船驶入塞尔维亚城,次年他也踏上安第斯山寻宝之路。
然而,阿塔瓦尔帕并未赎出性命。西班牙人处决他之后又攻入库斯科,继而扶植了他的异母兄弟 曼乔(Manco)。不过年轻而羞涩的曼乔却不甘心作儿皇帝,他先占据了俯瞰库斯科城的Sacsayhuman(读音类似Sexy Woman),后退守至欧亚塔雅坦坡。欧亚塔雅坦坡的厚重石墙见证了印加人的最后抵抗。
四面皆山,台地陡峭,车子在转弯爬坡。在曼乔时代,此处的高山台地河流都是防线。前天经过时,有人故意在道路放了很多石头和树根。汽车必须绕行,实在绕不过,导游就下车清理。后来我们又路遇阻道人。他们打着标语横幅,呼喊口号。据导游说,示威者都是秘鲁公立学校的教师,因要求提高待遇而罢课,罢课已持续三个月。我遇到的导游似乎都不赞成他们的行动:“秘鲁80%以上的人都在私营企业,没有健保和假期。他们的工资不高,但也达到月收入1600索的平均水平,还有健保假期。这么闹孩子都上不了学,秘鲁发展必须依靠教育…..。”
今天,道路已被清理干净。即将进入古镇前,汽车在大坡前突然熄火。为了让路,它慢慢地退至坡下稍宽处。引擎冒出浓烟,路旁农舍院中,粉红色的梅花开得正艳。我们下车步行。

我已看过欧亚塔雅坦坡遗址,却未来过小镇。小小的地方照例有个大广场,广场上飘扬着红白色的秘鲁国旗和彩虹色的印加帝国旗。我记得《孤星手册》上提过有人将彩虹旗误认为同性恋的旗帜。库斯科的气氛确实非常自由,这西方的现代解读也算靠谱。众人在彩虹旗下吃早餐,补充饮用水。除雨衣,登山拐杖,不少人还买了可卡叶糖作零食。
来之前,我听说手杖是必须的,但因还要走其他地方,我们俩只带了一副登山杆。这副杆随身而来未有麻烦,芝萍的那根却因不准携带而在托运中丢了。当地小贩卖的木头手杖很便宜,杖头还套有印加风格的编织护手。我们买了一根,期望日后还可作为纪念品带回,不想次日杆套断裂脱落,它最终被留在某个山洼。
镇上有个小菜场,伊敏花了一索买了一捧可爱的小香蕉。它们只有女人的指头长,很甜,而且含钾能防止腿部抽筋疼痛。市场上瓜果丰富,其中的一样橙色脆皮,外皮之后又见一层絮衣,最里面是一汪灰白色或黑色半透明的汁和籽,食之味道香甜。伊敏因工作常去热带,她说那就是俗名“Passion Fruit”的西蕃莲。我也这么猜过,但秘鲁人却说不是。后来得知西蕃莲因品种外皮可呈紫黄橙不同的颜色。另一种疑似香瓜的果子,味道介乎于哈密瓜和黄瓜之间。在西语中,它与黄瓜同名,但那显然不是黄瓜。我打算再去买点儿橘子,芝萍说:“再买些香蕉吧,我负责背。”

车子奇迹般地修好了。我们再次上车,再行14公里,来到Piscacucho。这里是印加古道的第一站,海拔高度为2750米(比库斯科低了近700米),俗称82公里处。挑夫已在茵绿的草地上铺好塑料布,我们的行李都堆在那上面。挑夫头儿用弹簧秤称着行李重量。据说原来挑夫每人可背50公斤,如今限重30公斤。因他们还要挑食品炊具和营具,我们每人的行李限重7.5公斤,其中包括当地提供的1.5公斤的睡垫。

沿途饮用水的问题一直困惑着我。从网上信息看,饮用水似取自沿途的河溪。我特意买了净水片,但问题是一片药可净20升水,每人每天只需三升水,怎么净法?昨晚导游Raul到旅馆来作briefing, 我才知道头两天要自己背水或沿途买瓶装水。第三,四天的饮用水则由伙夫提供。虽然我们两人的行李不足15公斤,但一只无敌兔相机(佳能5D MARK II)重量近两公斤,衣服,零食,防晒品,还有三升水,本人的负重大概8公斤。
挑夫已去了检查站,我们站在路牌下合影。Raul拍照时喜欢喊口号:“Inca Trail!”,“Machu
Picchu!”, “We are super hikers ! ”,“We love our tourist guides…” 。“我们是超级行走客!”其实 “我们”中的多数人还互不相识呢。
Picchu!”, “We are super hikers ! ”,“We love our tourist guides…” 。“我们是超级行走客!”其实 “我们”中的多数人还互不相识呢。

在等候检查时,来自阿根廷的琼斯一家排在前面。埃文11岁,他的父亲须发已白。最初我以为他年龄很大,后来得知还不到50岁。我猜,这一天的行走客中埃文最小,我家先生年纪最大(66岁)。
检查员核对完身份,又在护照盖上第一个印加古道的印章。走出检查站,过桥上坡,桥下乌鲁班巴河水(Urubamba)湍急。此河育出的谷地被称为印加神圣谷。其实它是一片神农谷,库斯科靠它供应蔬果,也许还有部分粮食。彩虹帝国的一段古道就从乌鲁班巴河上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