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开车时已年近40,考驾照在纽约市。此前,首次来美时我住的地方是一个大学城,上学坐校车。‘二进宫’后,我住在纽约,有公车可搭,没有开车的必要和愿望。后来在新泽西州找到工作,不得已才学开车。但纽约不比大学城,一来大家都忙,二来找个练车的地方不容易,三来纽约驾照不好考,所以许多人花钱上驾驶学校,我亦如此。学车前,我以为开车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我做过7年机工。第一次坐在汽车里,双手紧握方向盘。教车的师傅笑着打我的手,“瞧,都攥出汗来了。”学了10小时左右,就去考驾照。记忆是第二次通过的,一个U TURN没做好,废啦。
我的第一辆车是朋友送的手排档。那位朋友还是我头次来美的旧识。当年他初到纽约上州大学城时,我帮过他一点儿小忙。时隔数年,我“二进宫”,他已在康州工作。车子在当地无法通废气检查,而当时我的口袋里不过几百元,我是投小桃抱大瓜。他是雪中送炭,利人利己。
驾照和车都有了,可是我不会开,因为我考驾照时用的是驾校的自动车。于是兴师动众地找了朋友的朋友,一路坐火车去康州,再由朋友将车开回纽约。这位朋友的朋友来自外州,每年暑假都到纽约打工,挣了学费再回去。他不可能教我开车。于是重任就落到我的一个室友的肩头。
我这位室友来自台湾,天生好脾气,也幸亏他的好脾气,无论红灯或上坡起动,在我经常性的死火时,他都不发火。即便我开上对面车道,他也能保持镇定。可惜大部分纽约人没有他这样的好脾气。他们以按喇叭、比中指,还有说那个什么狗儿子或和排泄部位有关的话,对我表示强烈的不满。
我的车慢,又常在关键时刻死掉,心里觉得特过意不去,所以开车时常常向后看,当然是通过镜子。尽管如此,还是非常讨人嫌,于是就在后窗上贴个条儿‘Sorry, I am a new driver.’
在纽约开了一周,我就独自开上新州的高速公路。开着开着,又不由自主地向后看。妈呀,一辆警车正红灯闪闪。是冲我来的吗?不会吧,我在慢行道上,又没超速。怎么,他还跟着我,赶快想遇到此种情况时的交通规则。噢,我得靠马路边儿。
警察叔叔出来了,张口要我的驾照。我战战兢兢地呈上,“唔,你是临时驾照。你去吧,以后注意点。”我不解,斗胆问一句“注意什么?” “Young lady, I do not want you over-speed, but you could not be under-speed on this HIGHWAY…”
自那之后,我就落下了开车向后看的病根儿,担心后面有警车,也老担心自己挡了人家的道儿。
这辆车跟了我两年,一年三季经常昏倒片刻, 而且还特别喜欢冬眠。某晚开上曼哈顿大桥上,开着开着,觉得怎么好像在开坦克,响声震天–排气管掉了。
我迁出纽约没带它,接班的是丰田最小的两门车,还是手排,取名汤姆。我苯,买的是新车,时价8000元。这车跟着我在佛州以及东南方几州转悠,或者反过来说,我跟着他转悠。然后咱哥俩又从佛州到纽约,再从东海岸到西海岸,并在西海岸,#95, #40, #70,#80,#90公路上都走了不少地方。某年冬,忘记去干什么了,开上一条据说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公路,过犹他州,我病在中途,旅馆极破,汤姆在外面熬得也苦。某次滑雪归来,听坦塔尼克里的”我心狂野”忘形,超速被罚。 来年夏天,我只盯着前车,未看到红灯,正撞上一具美国老爷车。那车虽老皮却极厚,我眼见着汤姆的脸涨头鼓,前额翻起,好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汤姆见过很多世面,也吃过很多苦。我觉得他这辈子值了,他怎么看,我怎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