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4日，萨拉汗
从苹果人故居出来，已是下午。按计划，我们该去卡尔帕(Kalpa)过夜。D翻着<<喜马拉雅自驾游:喜马偕尔>>，指着其中的一张图片说：“你看这个多棒。” 那是位于萨拉汗的Bhimakali 神殿。它嵌在阳光和雪山中，呈现出金属般的灰色。那下窄上宽的神殿顶着宝塔，既像佛寺，又有点像吊脚楼。
可是在前两年的印度旅行中，我已经看了太多的神殿，以神殿为主题的文章也写了好几篇，这次真不想看神殿。喜马偕尔邦有6000座神殿，即便要看也未必非要去萨拉汗。哦，我知道了，他的意思是：“今晚根本不可能赶到卡尔帕了。”
从此向北至兰蒲尔（Rampur），道路还可容一辆大车超车。经过Jeori之后，路折向南，标图变成橙黄色——只能容两辆小车超车，除此之外，地图上还标出“not-so-smooth
surface”。又是弯弯绕绕的窄山道，又是零零碎碎的小村庄。下雨了。似乎山越走越深，村庄梯田，梯田村庄…。青山突然退下，前方出现了一个小镇，Bhimakali神殿立于镇旁。雨中的神殿干净，安静，冷清得完全不像印度。我冒雨跳下车，希望拍到一张好照片，可惜除了豪雨还有电线杆！
进神殿的院子照例要脱鞋，光脚走在湿石头上，真冷！最前面是一座小小的猴神殿，继而进入主殿正方形的木楼。大殿在中央，楼梯绕殿而上，走在上殿既能看到下殿的神明。这里的主神是女性，模样不脱圆脸浓眉大眼，看着更像胖娃娃，并不怎么神圣。该神名为Bhimakali，我以为是Bhima 与 Kali的合成。Bhima是《摩呵婆罗多》中的毗摩，而Kali是代表了死亡和毁灭的黑地母。这位毗摩黑地母据说也是湿婆配偶之一，她的故事无非是宇宙开初神鬼圣人大战，天崩地裂女神诞生。女神法力无边，灭了魔王，众生得救。我印象最深的印度神话是恒河降凡、湿婆之妻、湿婆考验梵天，与之比较，她的神迹并不特别令人印象深刻。
纽约时报曾介绍过这座神殿。据说它有200年的历史，曾为地震所毁。对历史悠久的印度而言，200年真不算什么。但它地处偏僻遥远，英国人殖民之前还举行活人祭。其实活人献祭在喜马拉雅山区也不算特别怪异。因地形气候严酷，人斗不过魔怪，就要靠牺牲了。在尼泊尔和北安查尔邦，我都见过黑地母女神像，她们或立于市中心广场，或立于路边河畔。
这女人煞气大，可以镇一镇其它的小鬼儿。为了安抚镇压神鬼，加德满都的古城帕坦(Patan)的神庙还供着一尊巨大的拜拉(Bhairab)神。这拜拉是湿婆的一种形态，长相极为狰狞恐怖。据说神庙每年对外开放一次，献祭用的都是活物。加德满都人气虽旺，神鬼之气也不衰，纳噶(Naga)，魅(Mai)，阿吉玛(Ajima)，毗萨乞(Pissaach)，波莱塔(Pretas)等等，一直在那里游走。这些神鬼还有日夜分工，掌管着不同的人和事。白天，市井之中的古城很像休闲广场—孩子在神庙的金色屋顶上放风筝，情侣们坐在神庙的屋檐下，半狮半鹫的怪兽前摆满了水果和蔬菜摊儿。可天一擦黑，顿时人迹稀疏。加德满都人依然害怕穿街走巷的鬼魂比特(Bhut)，也许出于同样的顾忌，我居住的那家男主人从未带我们晚上出过门。
再次回到下殿时，我才看到墙角还坐着一位祭司。随俗走过去，任他点上红痣，并吃下他赐与的“圣果”—几颗花生粘。我知道那都是信徒供奉的，且不知在殿里放了多久。嘿嘿，是不怎么卫生。
出神殿，雨已住。殿旁就有一家藏人开的饭馆，门口菜牌上写着“MoMo”，那是馒头吗？正在研究时，一个金发女孩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她围着灰色羊毛围巾，穿着灰色的半长裤，光着双脚。走到殿门前，双手合十站住，样子特别虔诚。我同她聊起来，才知道她来自拉脱维亚。几天的奔波，她的喉咙已经沙哑了。她哑声说道:“我真的很喜欢这儿。”那眼神激动又单纯，看着她，好像看到几年前的自己。神殿已快关门了，她还向里面走去。哦，我知道了，她就住在那里。印度很多神殿都提供住宿，收费也很便宜，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外国人住神殿宿舍。
走回旅馆时，雨又下起来了。一进门就看到旅客都聚在走廊或饭厅里。随便问问，都是欧洲来客，最远的来自丹麦。我住的房子是里外两间，外间是装有透明窗纱的走廊。一张床安在窗下，司机就睡在那儿。隔壁的几家都住着法国人，我们共用一个门廊。现在下雨，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法国人把椅凳搬出来拼成桌子，上面放着几瓶酒。喜马偕尔邦的每个小镇都可以买到烈酒，那些酒并没什么情调，可是法国人衣着做派与美国人大大不同。即使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路遇的法国人还是穿得讲究，举手投足风情万种，而美国人个个都是铁姑娘铁小子的模样。
法国人的导游是个精干的印度小伙，他似乎更喜欢和我们讲话。他告诉我，以前活人祭时，祭品被杀之后要立刻放血，然后把鲜血泼到女神的舌头上，供其饮用。尸体就直接丢到寺院的深井中。活人祭间隔十年一次，若临近那日子，神殿还未找到献祭的活口，深井里就会发出恐怖的吼声。虽然现在还会杀牲口祭神鬼，但那口深井早就被填住了，算是彻底封口了。
可是鬼真能被封住口吗?我很怀疑。
路上所遇
Bhimakali 神殿
清晨在旅馆旁看山
印度尼泊尔常见的佛头鬼面
欣欣记于2008年9月4日Bhimakali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