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西南(1)

那年秋天,我从德里出发向北,在西姆拉短暂停留后去列城。列城是拉达克的首府,大众化的路线是从西姆拉向北经库鲁谷地(Kullu Valley),而我却先东北再西北,在印藏边界转了一圈之后才去列城。我曾详细记述过西姆拉,列城和班公错,然而那次旅行并非仅仅是那城,那湖。

(1)

9月1日,德里—西姆拉(Shimla)

出德里机场,我就与D会合,直接前往喜马偕尔邦首府西姆拉。车子是D租的,司机是个黑黑的小个子,模样和作派都不令人印象深刻。C已坐在后座上,我和他在丹佛见过一面,没想到会在印度重逢。C不仅出生在西姆拉,而且在那里度过童年。在西姆拉出生的英国人很多,美国人则比较罕见。也许是经历特别,我感觉C回到美国,生活一直相当边缘,经济似不宽裕,至今还常跑印度巴基斯坦一带。他目前的职业似与水电有关,但真正的兴趣却是写一本完整的威廉.穆克拉夫传记。

威廉.穆克拉夫(1770—1825) 英国探险家,兽医。当年为找寻种马,他在中亚,喜马拉雅山西麓南麓旅行过很多年。1812年,穆克拉夫沿恒河支流到达西藏的札达县和玛旁雍错。据说为了深入西藏,他不得不答应旁遮普王条件—为其治疗梅毒,这一治就又过了若干年。1825年8月,他在阿富汗的Andkhoy染病去世,与之同行的George Trebeck只比他多活了几天。然而,法国传教士古伯察却声称穆克拉夫不但活到1838年,而且在拉萨生活了12年。其实古柏察并未见过老穆,他得知老穆源自西藏当局对外国人携带地图的极度敏感。在《鞑靼西藏旅行记》中,一个自称为老穆佣人的藏人告诉老古,老穆在回印度途中被谋杀,因在遗物中发现地图引起西藏当局对外国人更加警惕。我听说的故事比老古的更为离奇。据说在拉萨期间,老穆一直靠涂黑皮肤掩藏真身。在回印度途中,他与一藏女行好事,不期露出那话儿,话儿过白令女人惊恐,于是尖叫,真身暴露了。为了弄清这段公案,C不但结识了印度喜马拉雅山区的历史学家,还向我打听过西藏档案馆的查询程序。他曾找我为他翻译有关文献,可惜所获非常有限,并不足以证明老穆曾居拉萨。

此时已是深夜,逃离大德里依然不易。我们夹在车流中,走走停停。司机说一上“GT”就好了。 “GT ”是印度主干道“Grand Trunk Road”的简称,它南起西孟加拉,北至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它最初是一条沿恒河的通商道,连接南印度与地中海。至今白沙瓦仍有贵霜帝国通商的旧城,据说还保留了很多遗物。十五世纪时,普什图王Sher Shah Suri曾重修主干道,他的江山不过五年,可效率奇高,至今印度次大陆鲜人能及。

驶上GT之后,车流未见疏减,车行依然不顺,但我还是睡着了,毕竟人在旅途已经一昼夜。朦胧中,车子似乎停在一座古桥下,公路在此断裂。司机在问路,透过车窗望去,才知GT又在整修。继续向北行,大道上机动的,非机动的,同行的,逆行的都已隐入夜色。车子在不断地加速,却少有了紧急刹车,想必常在路上闲逛的神牛,俗世的猴子也都睡了。

大约凌晨二时,车子停于一处灯光下。原来这是一间茶店,前面一个大院子。以前主干道上跑着牛车马车,也许还有战象的部队,这院子里一定堆满了草料。星光明亮,周围黑竣竣的山散发松香。
走进茶店,欢快的印度歌曲扑面而至,同样扑面而来的还有不眠不休的苍蝇。然而歌声苍蝇都难掩小店沉沉的睡意。夥计揉着惺松的双眼,慢慢走到灶前。他剁了姜末,月桂,磨碎胡椒。不知从哪里,他又变出牛奶和茶叶。姜末,月桂,胡椒,丁香和豆蔻在滚水里打转,伙计若有所思地盯着滚沸的水,浮起沉下的香料,良久,良久。然后,他又在滤过的茶叶上盯视了一番,似乎是在占卜。欢快的歌曲一再重复,苍蝇不知疲累地哼唱着,热奶茶总算是端上来了。一尝,偏甜。然而就在那一刻,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印度—-几乎所有未经改良的菜肴或是偏咸,或是偏甜,或是偏辣,或是无法言说。

夏都山城西姆拉

西姆拉附近,水牛泡在池塘里

这是未来几天在喜马偕尔邦旅行的地图

2008年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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