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冬天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和与他一样饱经苦难的同代人

这一年,天冷得特别早。刚刚进入十月,一早一晚,人们就不得不套上厚厚的冬装来抵御四周逼人的寒气。

今天的早饭开得比平时早。还是稀粥,但米粒儿似乎比平时要多些。

昨晚的动员会上,老马扯着嘶哑的嗓子,拉着长声:「这是一项光荣的政治任务。这是你们改造自己的又一个好机会。我们一定要──不把一粒庄稼留在地里!」

老马是个瘦黑的小个子,是我们的队长。刚刚四十多岁,已有些秃顶。剩下的头发用梳子整齐地向后梳着。他没有多少文化,但喜欢作报告。也喜欢掀开后襟,让人看背上不太明显的伤疤。不知听他说过多少遍了,那是在海南岛战役中受的伤。

他说的『你们』是全队正经受劳动改造的六十名『右派分子』。我们大多数来自同一军校的不同部门。少数几个人是本地农场自己抓出来的右派。『光荣的任务』是到一百里外的西凤山收割黄豆。

早饭过后,昏暗的宿舍里大家忙乱地打着行李。地面上满是纸片杂物。我掂了掂手里的几本书,犹豫着是否打进行李里,这是我被打成右派前用的教材。我一直盼望着哪天会突然来个通知,通知我可以回到大学继续学习我喜欢的无线电工程。两年来东奔西走,经过几次筛选,这已是最后几本了。

「你还是带着吧,我们这一去还不一定能不能回来呢。」旁边的大姚看我拿不定主意,笑着说。

「就知道你说不出什么好话。」我瞪了他一眼,还是把书塞进了行李。

大姚原来是空军军官,是我来到队里以后才认识的。一聊天儿,原来算是我的同乡。大姚来自甪直镇。小时候,我和母亲常从苏州坐船去角直看望舅舅和姨妈。那是个美丽的小镇,弯弯的小桥,清清的河水,还有水上的户户人家。我一说起我的记忆,大姚高兴得要跳起来。我们年纪相仿,都二十多岁,很快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大姚长得倒一点儿也不像南方人。个子高高大大。队友常开玩笑说他倒很像北大荒本地的种。可在整天挨饿的年代,高大的身材倒成了他的劣势。每天刚吃完饭,就听他叨咕饿得慌。已有快一年了,大家的粮食定量已少到不能再少了,人人都饿得骨瘦如柴。按照官方的说法,是由于天灾,国家粮食短缺。

太阳刚刚升起,大家跟在一辆马车的后面整齐地出发了。马车上拉着我们的口粮和一些炊事用品。没走了几里路,大家很快就没了力气,队伍变得稀稀落落,拉得老长。临行前,炊事员老刘给每人发了个玉米面窝头,说是我们的午餐。有人早已耐不住,拿出来边走边吃了。

路面上坑坑洼洼,车前子和一些不知名的杂草还残存着最后一点绿色。田野里的杂草都已枯黄,草丛中,不知季节的秋虫侥幸躲过了夜里的寒霜,还在发出阵阵快活的歌唱。

当太阳升到头顶时,我们终于停下来喘口气,一边休息一边吃午饭。

路旁是成片的麦田。已收割下来的麦子三五捆垛在一起,几米远就是一垛,向远方整齐地延伸过去。我随手捡起田边地上的一个麦穗,双手合在一起轻轻搓下些麦粒来。麦子已经受潮发芽,嚼在嘴里甜丝丝的。

「地里这些麦子再不收,一下雪就全废了。」我转过头,对旁边懒洋洋躺在地上的大姚说。大姚咧嘴笑了笑。

「那又怎么样呢?你该不是暗示上级应允许我们吃地里的麦子吧。」

清澈的蓝天下,远处起伏的树林秋意正浓。金色的桦叶,深红色的柞树叶,还有鲜红的枫叶交织在一起,浓郁而热烈。再加上眼前收割过浅色的麦田,彷佛是在北京的一个画展上看过的一幅俄罗斯油画。

可眼下没有人有兴致欣赏这美丽的景色。大家三口两口吞下冰冷的窝头,然后就东倒西歪,静静地闭目养神。温暖的阳光,死一般寂静的空气,大家都不愿意再挪动一下。

「大家快起来!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到作业点!」老马又在用他那刺耳的声音吆喝了。

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大家早已精疲力尽了。

营房是一座巨大的茅草棚,里面有着淡淡的霉味。草棚只是在春天种地,夏天锄草和秋天收获时才会临时有人居住。大家在长长的木板床上各自找了个位置,便丢上行李,一头倒在上面大口喘着粗气。

老刘卸下马车上的东西,在门口一个巨大的锅灶旁,正忙忙碌碌地准备晚饭。

老刘是个粗黑的山东大汉。六十来岁,在队里年纪最大。他没有多少文化,可人心地善良,并烧得一手好菜。曾是军校的炊事员,只因为说过地主里面也有好人,反右时为了凑够百分之五的右派比例,也就被将就成了右派。临走时,首长还真诚地说真舍不得他烧的菜。老刘倒不以为然,说到那儿还不是做饭吃饭。

我走过去,问老刘是否需要帮忙,老刘微笑着说:「你要是还有力气的话,出去多找点儿干柴来。」

营房兀立在一个土坡上,正对着一片广阔的豆田。左面几里远,有座百十来米高的小山,山上长满树木,太阳的余晖给林梢镀上一道美丽的金边。那大概就是所说的西凤山吧。向右面望去,茫茫荒原,枯干的杂草和光秃秃的灌木,天边一轮红日正迅速地沉没到地平线下。营房后面的不远处,有一片白桦林,随着微风,片片金黄的树叶缓缓飘落,白色的树干渐渐隐入静谧的密林深处。天空中,几只孤雁,正大声鸣叫着飞过,是飞往温暖的南方吧。

晚饭后,大家恢复了些元气,话也多起来。有的人躺在床铺上的干草上,有的人斜靠在还没打开的行李上。屋子中间的木柱上挂着一个破旧的马灯,发出昏黄的灯光。

大姚从行李里抽出一把看上去颇有些年纪的口琴,放在嘴边。顿时,屋里响起了熟悉的俄罗斯民歌的旋律。

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
冰河上跑着三套车;
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
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小伙子你为什么悲伤,
为什么低着你的头;
是谁让你这样的伤心,
问他的是那乘车的人。
……

大家随着忧伤的琴声轻声哼唱,这时,老马悄悄地走了过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等大家歌声停止了,老马立即大声说:「大家今天早点儿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开始割黄豆。」

长长的豆垄彷佛望不到头儿。挂着霜花的豆秸上结满饱满的豆荚。这里的土地格外肥沃,彷佛随便丢上些种子,就能长出茁壮的庄稼。

割庄稼是个既要体力又要些技术的活儿。可这活儿显然不适合大姚。他吃力地弯下高大的身躯,两只手也不够协调。我不时要在旁边他的垄上替他割上几米,他才勉强不被落后太远。

终于到了休息时间,满头大汗的大姚一屁股坐在我旁边,喘着粗气说:「我快要累死了!」

突然,他眼睛一亮,看到脚下的田鼠洞,顿时好像又有了力气。他跪在地上,用手拼命地挖起来。不一会儿,大姚从洞里大把大把地掏出豆荚。他开心地大笑起来,像个淘气的孩子。旁边的几个队友也赶忙围了过来。大家忙不迭地扒开豆荚,大口地咀嚼腥涩的生豆粒儿,彷佛在吃香甜的糖果。大姚递给我一把豆荚,边笑边说:「我这是劫富济贫!」。

老马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面前,大家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不能吃地里的豆子!」老马阴着脸说。大姚猛地站起来,急切地说:「可这是老鼠洞里的啊!」「那也不能吃!上级有命令,地里的庄稼一粒也不能动!谁吃就扣谁的饭。」大姚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狠狠地盯着老马,一脚把堆在一起的豆荚踢飞。老马没再说话。大家紧紧咬住牙,默默地散开了。

晚饭还是稀粥。青玉米上切下的玉米粒儿,再加上几片菜叶。大家都磨磨蹭蹭想排在后面一点儿,这样,盛到碗里的粥会稍稍稠一些。可人人又饥饿难忍,恨不得马上就有什么东西能添到肚里。

几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天气已变得更加寒冷,大家的身体也日见衰弱下去。几十个人不是浮肿就是瘦得皮包骨。

每天都要到夜色降临,大家才拖着疲惫不堪的双腿,扶着痛得断了一样的腰从地里返回。唯一盼望的是开饭时间,一碗稀粥,尽管填不饱肚子,总能添点儿温暖。晚饭后,大家倒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大姚倒是总忘不了说笑,头缩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我们要是能冬眠就好了,既省粮,又省柴。一觉醒来,就是春天了。」

我们住的草棚四面透风,夜里要不停地往炉子里添柴,大家才能勉强入睡。半湿不干的豆秸不停地冒出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草棚里整夜都是『咳,咳』的咳嗽声。

队友小许曾是校报的记者。刚来时白白胖胖,戴着厚厚的眼镜,大伙儿都管他叫白面书生。早晨起来,看上去已虚弱不堪的小许小心翼翼地对老马说:「队长,我的眼睛烟熏得看不清东西了,可以休息一天吗?」老马马上大声说:「不行!你不要给我装病,只要能起来吃饭,就得下地干活!」小许没有再说什么,摇摇晃晃地跟在大家的后面。

萧瑟的田野里一片寂静,寒风像针刺一样吹在脸上。大家每人站在一个豆垄前,用冻得僵硬的手握着镰刀,缓缓弯下腰,机械地舞动着手臂开始收割起来。小许已站立不稳,他用双膝跪在地上,左手抓住几棵黄豆,右手艰难地移动着镰刀,挣扎着把豆杆扯断。不一会儿,就听『通』的一声,小许一头倒在地上。我和几个队友赶快跑了过去。小许浮肿的脸痛苦地扭曲着,苍白得没有一点儿血色。眼镜也跌落在旁边的垄沟里。老马派了两个人背他回营房。

到了中午,两个人垂着头回来,说小许已经断气了。

下午,老马破例让大家早一点儿回去。

小许的尸体还平放在草棚门前的草地上。我和其他几个人找了块床板,把他抬到桦林里。他已瘦得没有多少重量了。地面已冻得很坚硬,大家舞动着铁锹,用了好一阵时间才勉强挖出一个浅浅的坑。我们轻轻把小许放进去,盖上些泥土和枯干的树叶。惨淡的月光下,回头看一眼白桦林中孤零零的黑坟,大家眼中充满了泪花。

好几天,大家都没有多少话语,悲伤和忧郁的气氛笼罩着营地。大家不能相信一起生活了两年的小许就这样从生活中消失了。

大姚也一下子变得完全沉默了。他不再和大家开玩笑,他优美的琴声更是早就听不到了。

「你怎么了?」休息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唉!」他长叹了一口气:「我没有想到我们真的要死在这个鬼地方,我们的命还不如一只蚂蚁。」

「别太担心了,小许可能原本身体就不好呢。」我试图安慰大姚,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原来身体好又有什么用呢?你看看我们现在的样子,谁能相信我们才二十几岁?」

我看着眼窝凹陷颧骨凸出的大姚,下意识看了一下自己细得只剩骨头的手臂。

「等从这儿回去就好了。粮食定量不够,我们可以进城买些吃的。」

「可就算我们能熬过这个冬天,那今后呢?」

大姚盯着我的眼睛,彷佛真的希望我能给他一个答案。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心里问过同样的问题。刚来农场时,我们只是不明白,我们这些关心国家的人,怎么一下子变成了改造的对象?原来不都是各个部门的骨干和优秀学员吗?后来,大家只想知道这改造什么时候是个尽头。至于未来,谁也不敢多想,谁也不愿相信我们真的要在这荒原上度过青春。现在,我们甚至不确定能否从这里活着回去。我不知再说些什么才好,我们俩都默不作声了。

天阴沉了好几天,雪花终于鹅絮般纷纷地飘落下来。

我也病倒了。早晨醒来,我感到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是出奇的冷。身上压上所有的衣物,还是冷得打颤。还有另外两个人也病倒躺了两天了。小许死后,老马不再坚持有病也要上工了。

早饭后,老马大声说:「今天下雪,不出工了。我们需要四个人去西通背萝卜回来。谁愿意去?」大家都没有吱声,心里默默地想,西通有六七十里路呢,这种雪天,谁还有力气走那么远。「去的人可以吃四个萝卜。」老马看大家都没有反应,又冷冷地加了一句。这下子,除了我们几个病倒起不来的,大家一下子都热切地围了过去。老马面无表情地说:「要身体壮的。」说完,老马从人群中选了四个大个子的队员,大姚也在其中。他转过头朝我挤了下眼睛,我也吃力地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他太需要那几个萝卜了。

四个人穿戴好,一转眼,就消失在门外迷朦的风雪中。

一整天,大雪下个不停。我虚弱地躺在床上,浑身感到说不清的难受。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就要步小许的后尘了。面对死亡,我没有一丝的恐惧。过去的事情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最惦念的是年迈的母亲,不知她能否承受得住。父亲早逝,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和姐姐拉扯大。十五岁那年,我瞒着她报考了军校。母亲放心不下,背地里掉了不知多少泪,现在想起来格外地歉疚。后来母亲在家收到我的立功喜报,又看到已成为海军军官的我之后,担忧才渐渐化成骄傲。可现在,我还没有机会回报亲人,回报社会,就要在这里悄悄地告别我还不能完全理解的世界。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眼睛。

天黑了。大家像冬眠的动物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我开始为背萝卜的人担心起来。他们该不会有事吧?

七点多钟,终于有人浑身披着雪回来了。回来的人说,返回前他们一起吃了萝卜,后来就各走各的了。到了晚上九点多,其他三个人都到齐了,只是不见大姚的人影。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马正在地上踱来踱去。「队长!」尽管我的声音很微弱,老马还是快步走了过来。

「队长,我们是不是派人出去找找?」

「你看天这么黑,雪这么大,怎么找呢?」

老马这次声音没有很高。

整个夜晚,马灯一直点亮着,灯火令人不安地不停跳动。我半睡半醒,听着雪粒打在草棚外面的沙沙声和狂风的呼啸声。草棚的房架也在嘎嘎作响,似乎草棚随时会坍塌下来。我盼望那扇随风颤动的破烂木门会突然打开,大姚会像平时一样,一低头迈着大步跨进来。

天刚亮,老马就起来安排人出去找大姚。可不一会儿,就有人返回来了。回来的人一进门就低声说:「大姚死了。」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挣扎着爬起来,大声地问:「不可能,他人在那?」我踉跄着冲出门外。不远处,几个人正围在那儿。踩着及膝深的雪,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连滚带爬地奔了过去。

大姚直挺挺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我跪在地上,用手轻轻拂去他脸上的雪。那是一张安祥平静的脸,看不到一丝的痛苦。雪还在下着,大片大片的雪花不停地落在他的脸上,像一朵一朵白色的梅花。你为什么不大声呼喊呢?狂风一定吞没了你虚弱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爬过去呢?只有一百米啊!无情的冬雪可能掩盖了你最后努力的痕迹。你一定是倦极了,才仰面躺在那儿,看那飞舞的雪花。你看到的一定是满天的梅花,你曾说过,你最喜欢故乡的梅林。小时候,你喜欢在鲜花盛开的梅林里奔跑,喜欢梅花轻轻飘落在脸上。

我欲哭无泪,拼命地摇晃大姚,可大姚不再睁开眼睛。我悲愤地仰望天空。雪仍在无声地落下,无边的灰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大呼一声:

「苍天啊,你怎么这样无眼?」

我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在我冰冷的脸颊上滚滚流下。我突觉眼前一黑,感到天旋地转。我缓缓地瘫倒在冰冷的雪地上,感到身体里仅存的一点力气,一下子消失了。

朦胧中,我躺在家里柔软的床上。窗外,院子里的桂花树开满了白色的花。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花香。母亲坐在我的床边,漆黑的头发梳成发髻,高高地盘在后面。母亲摸摸我的头,然后一勺一勺地给我喂水。我怎么会在家里?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老刘正坐在我的旁边。他高兴地说:「你总算醒过来了,你已经烧了三天了。」我觉得嗓子里干得冒烟,说不出话来。老刘继续说:「总场已同意我们马上撤回,我们一会儿就走。」我勉强在喉咙里发出点儿声,告诉老刘我走不动,我留下来等病好了再走。老刘温和地说:「你别傻了,我们一分钟也不能多留。」

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积雪覆盖了地面上的一切。到处都是那么平整洁白,明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再也不见枯草和残败的落叶,柴堆和其它突起的地方都披着厚厚的雪,呈现出圆润的轮廓。一点也看不出几天前暴风雪曾无情地肆虐。

大家把我和另外两个病人分别抬到三个简易的爬犁上,裹上棉被和衣服,就急急地出发了。大家丢下了所有不必要的衣物,我也告诉老刘不用带我的书了。

躺在爬犁上,我能听到大家急迫的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格吱格吱的声响;还能听到拉爬犁的人有时悄声地问:「他怎么样?」我明白是问我是否还活着。我感到四肢渐渐失去知觉,思维也由清晰变成混沌。我不断提醒自己:「别睡过去!别睡过去!」我知道昏睡过去可能会冻僵,再也醒不过来。

第二天傍晚,我们终于到达饶河县城,我已处于昏迷之中了。

一个星期后,老刘到医院来看我。

「我以为你也熬不过来了呢。」老刘的眼圈儿有些发红。他告诉我,另外两个病人,小吴死在了路上,小郑在医院里没有抢救过来。

四个月后,我开始能从事一些轻微的劳动。那时候,终于春暖花开了。

后记:本文取材于1960年冬北大荒859农场发生的真实历史事件。短短两个月时间,六名原本年轻力壮的“右派分子”在饥寒交迫之中死去,尽管田地里满是收获不过来的庄稼。他们的名字是:刘玉琦,许剑玉,俞声朗,魏琛,朱正祥,周邦宁。愿这样的悲剧永不再发生,愿逝者在天之灵安息!

(原载“ 汉新月刊” 2005-10)

华夏文摘 第一一四一期(cm1302b)

此条目发表在 小说 分类目录。将固定链接加入收藏夹。

发表评论

电子邮件地址不会被公开。 必填项已被标记为 *

您可以使用这些 HTML 标签和属性: <a href="" title=""> <abbr title=""> <acronym title=""> <b> <blockquote cite=""> <cite> <code> <del datetime=""> <em> <i> <q cite=""> <strike> <str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