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奇程韵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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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写韵语不标举“律”“绝”之类

拙作中有韵语类,然无论五言或七言,八句者不标为“律”,四句者不标为“绝”,亦不标为“古”(只为表示未能遵律?);长短句,迄未自我作古,取既有词牌,不书“调寄”而冠以“也算”。如此做来,有两个理由如下。

一、诗作曰“律”曰“绝”者属律诗即近体诗,自其产生以来规矩层出,代有增益。既有四声八病的挑剔,也有“拗”“救”等特许后门。追根寻源,近体诗对声韵的讲究,本来是从顺耳顺口即为了好听的要求而发生的。遵从声律,写成之后,念出来较容易得到声音的回环往复悦耳动听之效。可是,一旦讲究化为细则,就难免有经不起追问的毛病。以诗韵为例,如启功先生一再揭示,当初厘定韵部是依据当时当地的语音,由“我辈数人定则定矣”。即是说当时就知道所定之事无法过细地吹求。千年以下,本应有变通,改订出新规则,如写戏文时遵循的“十三辙”和现行的《诗韵新编》。这类道理有人不同意,难以强求一致。要想让自己写出的歌谣能够回环往复悦耳动听、同时又免得了声病挑剔,不被动辄指为“出韵”(类如“观鱼胜过富春江”)或“出调”(类如“赣江风雪迷漫处”),就莫如把诸如“七律”改为“七言八句”简称“七八”,把“调寄”某词牌改为“也算”某词牌等等。总之,这是为了写韵语时减受些拘束,避免因律害词及以词害意——读者诸公尽可以说这是无出息人的借口。

二、曰律曰绝,题中应有之义是所写是诗。然而,如唐朝大诗人李商隐老师《咏史》开头的“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破由奢”者历来不被看作诗,如果其下六句也都是这样写法,那这首七律就全篇都不是诗了。拙作之拙,就表现在要发议论时往往难得能像李老师那样大发逸兴与辞采,故而不免在议论齐齐完成后才发觉其中竟然无诗! 不是诗而仍可以韵语发出,但标为几律几绝就不合适,不如不标。此亦某无出息之借口。

至于将拙作之“七四”“七八”“也算”等等投诸【华夏诗苑】,只因韵语形制类近诗词(格律所关无非形制),华夏文摘和快递又并无【华夏韵语】之设故也。案栗奇程文集中【栗奇程韵语】类别已经成立,拙作中之“七言四句”、“五言八句”、“也算”等等旧体文字有了安放之所。是为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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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祖棻《唐人七绝诗浅释》拗体七绝举例

拗体七绝类一
A. 前两句平仄与律体不合,后两句律化,与律体七绝平起式第三、四句全同。
唐李白《山中与幽人对酌》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欲醉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B. 首句与律体不合,余三句律化,与律体七绝仄起式第二、三、四句全同。
唐李白《横江词》
横江馆前津吏迎,向余东指海云生。郎今欲渡缘何事? 如此风波不可行。
唐李白《送孟浩然之广陵》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
唐张仲素《塞下曲》
朔风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禽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
唐陆龟蒙《白莲》
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真合在瑶池。无情有恨何人觉,月晓风清欲堕时。

拗体七绝类二(前两句平仄相对,后两句平仄相对,但第三句不“沾”第二句)
A. 平起平接
(a) 首句押韵
唐张仲素《燕子楼》
北邙松柏锁愁烟,燕子楼中思悄然。自埋剑履歌尘散,红袖香销已十年。
唐岑参《过碛》
黄沙碛里客行迷,四望云天直下低。为言地尽天还尽,行到安西更向西。
唐张敬忠《边词》
五原春色旧来迟,二月垂杨未挂丝。即今河畔冰开日,正是长安花落时。
唐韦应物《滁州西涧》
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唐李约《观祈雨》
桑条无叶土生烟,箫管迎龙水庙前。朱门几处耽歌舞,犹恐春阴咽管弦。

(b) 首句不押韵
唐白居易《听夜筝有感》:
江州去日听筝夜,白发新生不愿闻。如今格是头成雪,弹到天明亦任君。
唐徐璧《催妆》
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著双眉待画人。

B. 仄起仄接
(c) 首句押韵
唐王昌龄《采莲曲》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
唐高适《塞上听吹笛》
雪净胡天牧马还,月明羌笛戍楼间。借问梅花何处落,风吹一夜满关山。
唐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
谁道君王行路难,六龙西幸万人欢。地转锦江成渭水,天回玉垒作长安。

(d) 首句不押韵
唐白居易《乱后过流沟寺》
九月徐州新战后,悲风杀气满山河。惟有流沟山下寺,门前依旧白云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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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体七绝通格之外的 “另格”

平声韵平起式第三句第六字可平(不算拗句,不须救)。用此式时第五字须用仄声(正如第六字若按律用仄字,则第五字必用平)。此或谓为“同句内自救”? 总不外要在声音上为第四句结句之“响”做好准备。(按启功与张中行两先生对“拗救”之说不以为然,认为已错再错,不能叫“救”,只能叫“陪”,但也未主张将“拗救”说改为“错陪”。为格律难保会心一笑。)
例如:
羌笛何须怨杨柳 唐王之涣《凉州词》
行道荆门上三峡 唐王昌龄《卢溪别人》
却恨含情掩秋扇 唐王昌龄《西宫秋怨》
从此无心爱良夜 唐李益《写情》
莫笑关西将家子 唐李益《边思》
今日山川对垂泪 唐李益《上汝州郡楼》
自恨身轻不如燕 唐孟迟《长信宫》
梦里分明见关塞 唐张仲素《秋闺思》
但用东山谢安石 唐李白《永王东巡歌》
夜发青溪向三峡 唐李白《峨眉山月歌》
我寄愁心与明月 唐李白《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宫女如花满春殿 唐李白《越中览古》
千树桃花万年药 唐元稹《刘阮妻》
把酒看花想诸弟 唐韦应物《寒食寄京师诸弟》
想得家中夜深坐 唐白居易《邯郸至除夜思家》
惟有春风最相惜 唐杨巨源《和练秀才杨柳》
天下何曾有山水 唐杜甫《存殁口号》
正是江南好风景 唐杜甫《江南逢李龟年》
淮水东边旧时月 唐刘禹锡《金陵五题》
纵使东巡也无益 唐章碣《东都望幸》
妆罢低声问夫婿 唐朱庆馀《闺意献张水部》
蓬鬓哀吟古城下 唐卢纶《逢病军人》
犹胜相逢不相识 宋苏轼《两绝句慰子由》
今夜重闻旧呜咽 宋王安石《州桥》
晚泊孤舟古祠下 宋苏舜钦《淮中晚泊犊头》
忽讶船窗送吴语 清叶燮《客发苕溪》
题咏无非古人句 今人王志滨《绸扇》

七律平声韵平起式第七句或与此同。
例如:
任是深山更深处 唐杜荀鹤《山中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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