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2022年4月底5月初)和太太去了趟袋鼠岛。
还在渡轮上,我就望着它:怎么连座山都没有?望不到的远处也没山么?只看见岛子表面起伏和缓,相当平。但不能叫平原,听着就像比海平面高不出多少,可它却有陡峭的边缘,从海面升起有一百多米。也不能叫高原,太矮。叫台地合适。
下了船,从港口开车去岛子的中心镇。半路见到一个小山包(Prospect Hill),顶上还有个观景台。好稀罕,赶紧停车,我和太太登上了山顶。后来才知道,这小山包竟然就是全岛的最高点,海拔301米。但实际只要登高100多米,因为它已经在100多米高的台地上了。这观景台处于岛子的细脖处,南北都是海,东西呢,望不到头。尤其向西,还有一百多公里呢。袋鼠岛是澳洲的第三大岛(塔斯马尼亚第一大,北部达尔文附近的Melville岛第二)。
第二天,我们开车一个多小时才到达袋鼠岛西南端的头号景点:奇岩(Remarkable Rocks),那是大大小小一群岩石,大的比房子都大。它们有的像太湖石般被溶蚀得奇形怪状,甚至穿了洞。可人家太湖石是溶于水的石灰岩,这些却是不溶于水的花岗岩!奇就奇在这儿:花岗岩通常会“球形风化”,变得外形浑圆。可这里呢,球形风化似乎与溶蚀同时进行,同时显现。有的大石头一半完整浑圆,另一半却凹凸不平,乱七八糟,甚至被掏进去深坑大洞,洞大得像空屋,能让七八个人躲雨避风。
有一家华人游客,那位爸爸大叫着要给孩子拍照:“去!站到鹰嘴边上!”。鹰嘴?一定是他给那块石头起的名。我赶紧看像不像,那块大石确实有个细长的尖端,可是鹰身子和翅膀在哪?找不着。让我看,另一块巨石倒有几分像“断鼻子象”,鼻子断掉了一半。这断鼻子象正是游客们最爱留影的地方。介绍牌上还有一张老照片和今日照片对照,可以看出仅仅百十年那大石头的形状已经有了明显改变,风化的速度真不慢呀。准确说,这主要因为“盐蚀作用”:盐水浸入花岗岩表面矿物颗粒之间,再干燥结晶,而结晶的膨胀力把颗粒撬动分离,然后重力和风雨海浪冲刷又把岩石表层一点点剥去。说到底这还是物理风化,并非真正的溶蚀。而且还是“正反馈”:越被盐蚀的部位就越容易被进一步盐蚀,就像烂苹果从烂处向里扩展那样。
离这奇岩不远有座灯塔,还有一处穹拱(Arch),或叫天生桥,更有多处观景台,可看海浪拍击岩壁,看海豹躺在岩石上,看小海豹在天成的水潭里嬉戏。这西南端是全岛自然景观最佳处,其它地方则景色平平。
不过,很多游客来袋鼠岛主要不是观景而是“活动”,比如滑沙,从高高的沙丘上坐着滑板疾速滑下。开四轮摩托车最能吸引还没资格开车上路的孩子们,他们可以在沙地上和丛林里的小道上享受驾驶。另外还有高速游艇之类的。但我俩对那些活动无兴趣。
又一天,我和太太去了岛子的西北端,那里也有座灯塔,很孤独。当另一对游客离开后,就剩了我和太太。灯塔旁边还有好几座房子呢,全都空无一人。如今有了自动控制,不需要人守灯塔了。可在过去,越偏远的灯塔越要有足够的守塔人和住房。不知道这灯塔曾有过多少守塔人,但知道永久陪伴它的亡灵有十几位。几公里外有个守塔人墓地。灯塔是1858年建成,而最早的两座墓竟然也是1858年,不知那年发生了什么不幸。
在灯塔建成之后仍有船只在附近触礁沉没。一处观景台上展示着当年幸存者的记述:沉船后如何挣扎登岸,然后走向灯塔求救,直线距离不过二十余公里,他们却走了两天半,因为要穿过无路的密林,还因为沟壑而绕道。
岛子的西边是很大一片自然保护区,仍保留着天然植被,相当稠密,无路的话穿行不易。但是,这片植被在2000年的丛林大火中大部被烧。两年过去了,又恢复了满眼的绿。尤其是桉树,几乎没有一棵被烧死,哪怕枝干全都乌黑干枯,但从根部又长出一大团新枝新叶,嫩绿,更显生机。不过,这些新生的枝叶也挤占了步行道。
我和太太去了岛子西头的一条步行道。当走进没着过火的林子,步行道挺宽敞,还有树冠遮荫凉。可在着过火的地方,步道窄窄,两边都是新生的枝叶,头顶也没了树冠的遮挡。这条步行道一直通到海边,先从台地之上走下一条河谷,河谷渐窄,被两岸的陡坡夹住。快入海了,已经见到前面好高的海浪,白沫飞溅,阵阵轰鸣。没见过河流入海处还有这等大浪,真想赶紧过去看看,可路却没了。前面的河水占满了河道,直达河两岸的陡崖。太遗憾了,眼见大海,却不能走到近前看个究竟。
这条步行道来回7公里,我们用了两个半小时,期间没有见到任何人,只有我俩走在原始天然的林子里。只能叫“林子”,叫不得森林,因为没有大树,在丛林大火之前也没有。那些桉树都属于“Mallee”那一类的:没有单一的主干,从根部就长出几枝同样粗细的树干一起往上长,顶多也只能长到几个人高,根本长不成像样的大树。但这些Mallee类的桉树却耐贫瘠耐碱性,而岛子上有不少石灰岩分布,土层薄碱性强,发育有钙结核、钙板,但Mallee 桉树却不怕,长得挺好。
袋鼠岛上都是Mallee类的桉树么?不是,有些人工林就是整整齐齐、高高直直的桉树。不算人工林呢,也有大桉树。在岛子的中间有一小块保护区,里面就有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大桉树,它们生长在更深厚更肥沃的土壤上。袋鼠岛早在1830年代就开始被移民们开发,如今农田广布。显然,当年移民们专拣肥沃的土地开垦,清理掉大桉树种庄家。结果呢,剩下了西部和南部的那些“坏地”,只长Mallee桉树的地方,如今成了大块自然保护区。
我们还去了南海岸的海豹湾(Seal Bay),但感觉有点不值当。因为到了那里就是看海豹,而海豹在澳洲许多海边都有,随便看。可这里还要买票才能从木栈道走到海边去看。不过,这里的海豹都在沙滩上,有的还能爬到沙丘上,甚至翻过沙丘,到后面的洼地里,据说是躲避南大洋吹来的寒风。对了,这些其实不是海豹,而是海狮:模样跟海豹差不多,但身上没有花斑,有小外耳(海豹的耳朵只是两个洞),脖子更长还能长鬃毛,并且能把上半身都直立起来走路。在各地水族馆里表演的都是海狮而非海豹。我原以为别管海豹海狮都只会懒懒地在岸上打瞌睡,饿了就跳到海里吃一顿,然后再上来睡觉。看了这里的介绍才知道,海狮们一下海就要两三天,去很远的地方捕食,回来已经太累了,所以才要睡上两三天。
我们在袋鼠岛住了四天,对此岛的评价不很高。这因为我们更喜欢观赏自然风景和人文景观,那些偏爱度假休闲的人对袋鼠岛的评价会更高些。因为这里还算不上旅游大热门,游人不算多,不那么拥挤喧闹。在这里,以住一般旅馆的价钱就能租到整座的独立屋。真的,我和太太就住了海边的一整座房子,几步就能走到海滩上。而早上则坐在凉台上吃早饭,看着大海,沐浴着阳光,感觉真好。
也许,等走不动路了,我们也改观光为休闲,那时再来一趟袋鼠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