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0月游九江，特此记之）
我初次的九江印象真好。
那是1982年夏天的一个清晨，我们百十个学生从江轮上下来，夹在旅客的洪流中走出码头。九江曾号称“七省通衢”，以交通便利著称。但是如今看来，1982年的九江应该算交通不便。这不，我们头天傍晚在武汉登船，经一夜的航行才到九江。这段路今日坐高铁只需一个多小时，可那时别说高铁，九江的普通火车还只通南边呢，那座长江大桥才刚刚建了几个桥墩。
不过，慢有慢的味道，尤其当你没有什么急事只是游山玩水。记得在船上吹着江风，看着两岸的灯火，感觉真美妙。经过一夜好梦，天光大亮，又踏上了九江。一出码头就进了一个大集市，那一片热闹让人目不暇接。请看我早年的文字：
“那是个夏日的清晨，一出客运码头就是热闹的市场，各种早点小吃，米的面的，蒸的炸的煮的，到处热气腾腾。一个摊位挨着一个摊位，一副挑子接着一副挑子，蔬菜，鲜鱼，土特产。我们挤着走着，什么都想看看，哪样小吃都想尝尝。早上的气息一会暖暖的，一会又凉一下，一会香味扑鼻，突然又是一股子烟气。正挤着走着，猛然眼前一片敞亮，是个湖。同行的老刘说，这是甘棠湖，看，那是烟水亭，周喻当年在此操演水军，…… ”
可惜，那个早晨根本没有时间进烟水亭，更没时间逛九江。我们是去庐山实习的，下了船很快就坐车奔庐山了。
2005年我又一次到了九江，这次有半天时间逛逛。我先奔了江边，寻找当年的坐标：客运码头。真没想到，曾经那么红火的长江客运竟然完全衰败了，看着还挺新的客运大厦沦落为摊贩云集的商场，只有那轮船造型的建筑显示出它曾经的身份。问了几次我才搞清，自2003年，从宜昌以下到上海的江轮航班都停了，被迅速扩张的铁路公路挤垮了。
客运航班没了，码头外的大集市呢？也没了，只留下马路、楼房，和不多的行人。有点失落的我沿着江边漫步。江水好黄啊，难怪有人担心它变成第二条黄河。长江也确实发过黄河般的脾气，好几次大洪水惊心动魄，1995年就在九江这里险些大决口。此刻的江水驯服地流着，江中是一艘接一艘的货船。客运不行了，货运看来依然繁忙。哎哟，江边有几座挺高大的中式楼阁呢，很新，肯定又是仿古建筑，不值一看。沿江的绿化带倒是不错，经历过大洪水，堤防加固了，还增建了花草树木步行道。还有个小广场，人们在散步、锻炼，还有人放风筝。江风习习，挺爽。远处一列火车驶上了长江大桥，那一定是连接北京和香港的京九铁路了。
那天，当我转了一大圈到了烟水亭时已经差10分钟就关门了，我又一次没能进去看看。
这一晃又十几年过去了。这次来到九江，我第一个目标就是烟水亭。它在一个小岛上，离岸不远，有曲折的小桥相连。说实话，甘棠湖实在不大，怎么够周瑜操练水军呢？而周瑜也仅仅留下了一个“点将台”，这烟水亭却是明朝才建起来的。还增建了亭、轩、殿、阁。到了咸丰年间（1853年）又全部毁于兵火。现在的建筑是清末重建的，此时又经过了1970年代的修葺。当然，看过北京的皇家建筑再看这些实在没多大意思。值得一看的也就是室内有些图片文字介绍九江的历史和名人。
烟水亭里游人寥寥，烟水亭外却人群密集，许多当地人聚到湖边这片绿地里，跳舞，练功，打牌，下棋，闲聊。这是当下每个中国城市都有的景象，退了休的大爷大妈们爱扎堆，每天凑在一起打发时光。
离开烟水亭，我和太太走到江边。江水还是那么黄。江面看似不宽，但比照一下江中的船舶，也足有一两公里。水位不高，岸边露出一些基岩和卵石。有人在钓鱼。
曾令我印象不错的江边绿化带怎么有些破败？步行道有些失修，草木花坛疏于照管，地上有丢弃的垃圾。而江边一座楼阁式的豪华餐馆又脏又旧，好久没擦洗了。而且，这江边绿地怎么被九江人彻底冷落了？我们沿江走了好长一段，只碰到寥寥的几个人，还看似外面来的游客。小广场上一大片健身器材，只有一个人在玩。现在三个人了，我和太太也加入了。
实在没啥别的，去看看曾被我不屑的仿古建筑吧。我们先进了浔阳楼，一座有二十米高，三层的中式大阁楼，有大挑的飞檐。每层都有外廊可以观赏风景。这浔阳楼虽是现代所建，却并非凭空造来，《水浒传》里有“浔阳楼宋江题反诗”，“浔阳”是九江的曾用名，而那浔阳楼是座酒楼饭肆。更早呢，唐诗里就有“浔阳楼”出现。不过，唐宋时即便真有浔阳楼，它是什么样子却不得而知。今日的浔阳楼是1986年建的，造型还算端庄不俗。但如我所料，楼里并无什么可看，只是可登高远眺。可惜不管登多高江水依旧那么黄，四下里烟雾蒙蒙依旧看不远。
从浔阳楼再走不远又有一座锁江楼，也是三层大飞檐的中式阁楼，模样比浔阳楼毫不逊色。尤其此处还有一座塔（文峰塔），竟然是明代的真货。当然，此塔经过了近年的修葺。不修不行，它已经歪斜了，还曾遭到当年日军的炮火轰击，受伤了。此塔在一座小高地上，绿树簇拥，突兀江边，老远就能吸人眼球。看了介绍才知道，最早的锁江楼和文峰塔都是明代万历年间所建，用以镇水昌文。塔与楼当年曾是九江的八景之一：“塔影锁江”。可惜锁江楼毫无锁江之力，建成不久就在一次地震中坍塌，坠入江中。后来清乾隆年间重建，但到了咸丰年间再次毁于兵火。现在的锁江楼是1980年代重建的。
从锁江楼再往前走，还有一座琵琶亭，也是近年重建的古迹。古时这里有过琵琶亭，起源当然是白居易的那首《琵琶行》，第一句不就是“浔阳江头夜送客”？
还去不去琵琶亭？算了吧，刚看完的两座仿古建筑感觉淡而无味，已经提不起兴趣了。不仅是我们，这浔阳楼、锁江楼里游人很少，看来别人也都没啥兴趣。真的，我三次到九江，怎么印象一次不如一次呢？九江能吸引游人的东西实在太少了。问了几个九江人，他们也说这城里没啥可看，九江的好风景在庐山！
诚然，我们来九江只是路过，真正的目标就是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