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岳武当山

武当,道教第一名山,以明清年代的道观建筑群登上了世界遗产名录。

 

说实话,我不喜欢庙宇道观,即便外表堂皇,里面也是烟熏火燎黑乎乎,采光太差阴森森,那些塑像大多千篇一律缺少创意灵气。但是,无论和尚老道,自古都挑选风景绝佳之地修行栖身,于是那些名山大岳都少不了寺庙道观。

 

武当山号称“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尽管这些完美数字显然是刻意拼凑的,但八百里武当的自然风光肯定错不了。

 

从景区大门坐上交通车,在山路上转过来转过去,转的有人呕吐。武当山好复杂,七十二峰只多不少。那么多山尖,哪个是最高峰呢?似乎哪个也没有唯我独尊的高度。不管它,且看眼前这满山遍野的红、黄、绿。十月底,最美的季节。

 

汽车到了第一个景点:太子坡。这里的核心景观不是自然,而是一座道观:复真观。据说是太子修炼之初意志不坚,欲出山还俗,在此受到点化,复归修炼。但是,太子是哪位?真武,道教里的真武大帝。可是,这真武又是什么来路?答案:他是道家的神,来自杜撰,就是说,瞎编的。而武当山的“本山神”就是真武大帝。按佛家的说法,武当山是真武大帝的道场。真武是一个杜撰的净乐国的太子,放着王位不继承,偏要出家修炼,炼成了道家的真武大神。

 

复真观不算大,却也有点特色。从第一道山门通向第二道山门的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夹道,夹道两旁的红墙不仅墙头覆有绿色琉璃瓦,还高低起伏成波浪状。于是被形容为:“犹如两条巨龙盘旋飞腾”。当然,景点的介绍词总是极尽夸张。

 

复真观还有个“一柱十二梁”,那是一座小楼中间的一根立柱,它承接着来自不同方向不同高度的十二根梁。另外太子坡还有“十里桂花香”,可惜过了季节,桂花已经谢了。

 

接着坐交通车来到又一个大景点,紫霄宫。“紫霄”二字按道家说法有“天地中央”之意。这大概是武当山最大最雄伟的道观,远远望去,高耸的山崖之下一片红墙碧瓦。入了山门还要攀登好几道高高的台阶才能到达紫霄大殿,它有双重宝顶,宏伟壮观,具皇宫气派,只不过皇宫是黄色琉璃瓦,紫霄宫却是蓝色的。

 

武当山绝大多数的道家建筑都是明代所建。虽然早在唐宋时期山上就已经有了寺庙,但中国的木构建筑很少能一气撑上几百年,少不了重修复建。到了明成祖朱棣,武当山的道观得到了大规模的新建重整,工程浩大,规模可比当时迁都北京的皇宫建设。以至有“北建故宫,南修武当”之说。而朱棣大修武当山有很强的“政治动机”。他武力夺了侄子建文帝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为了正名,他曾大肆宣扬真武大帝保佑了他在战场上的胜利,希望通过“君权神授”来表明他夺皇位的合法性。

 

不管怎样,朱棣大力推崇真武大帝、大修武当山促进道教发展到了极盛,也留下了这些宝贵的建筑群。

 

看完紫霄宫,再坐交通车就来到了终点站:南岩。所谓“岩”就是悬崖绝壁。据说这南岩是武当山36岩中最壮观的,悬崖高达百米,悬崖顶上有一座道观:南岩宫。不过,交通车到达的是乌鸦岭,距离南岩宫还有一点距离。

 

乌鸦本招人讨厌,但在武当山的历史传说中却是吉祥的鸟。乌鸦岭的街上开有许多旅馆饭馆,不少游客会在此住上一两天。武当山太大,景点分布太散,一天可玩不过来。

 

根据杜撰,南岩还是真武大神修成得道后的飞升之地,所以格外神圣。元代就建有道观,并得御赐“大天乙真庆万寿宫”,但后来大部分毁于火。明永乐年建了“大圣南岩宫”:不小的山门,挺大的院落,由龙腾殿和配殿簇拥着高大堂皇的玄帝殿。穿过玄帝殿就来到那百米悬崖的边上。此处还保有元代道观的一部分建筑,就在悬崖上凿壁而建,很有点“悬空寺”的模样。此处还有著名的“龙头香”:一个石雕的龙头探出去近两米,空临悬崖深壑,龙头顶端有一个小香炉,若想敬香就要迈步踏上龙脖子,脚下百米深壑。据说这是考验香客的虔诚之心,但当年冒险敬香的人坠崖丧命的也决不止一个两个。清朝康熙年之后,进龙头香就被禁止了。

 

龙头香被看重也因为它正好面对金顶,就是武当山最高的天柱峰之顶,那上面修有一座道观,内有一座金殿。但这里距金顶有几公里远,所以只看见数座山峰,其中之一的顶端隐约有个建筑。

 

我们在乌鸦岭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动身去登金顶。来回十公里,登高至少700多米,对我不是件轻松事,给它打上一天。如果你想登顶却不想劳累可以去坐缆车,那要先坐交通车去太子坡换车去大山的另一个方向,从那里乘缆车可以到达距金顶只剩300米的地方。

 

从乌鸦岭登金顶的步行路先下坡,就是说增加了要爬的高度。走不远是一座古建,榔梅祠,不大,却是元代的。再走呢,就隔着深涧遥望南岩绝壁上的元代万寿宫。然后走到了七星树,这里有许多当地人开的小旅馆小饭馆。

 

开始了漫长的上坡,石阶路修得很好。虽然已不是旅游旺季,路上的游人依然络绎不绝,从乌鸦岭步行登顶是不少游客的选择。石阶路蜿蜒在秋天的山林里,脚踩落叶,满目是斑斓秋色,相当惬意。爬坡虽累,但是值。

 

我们又走过了四座塔,黄龙涧,爬到了朝天宫,一座规模不大的道观。在这里登山路分作两条:向右是明代古道,绕后山,距离金顶大约两公里,有些路段还很陡。向左走前山,是清代修的路,距金顶只有一公里半,而且坡度没那么陡。多数游客选这条近路,我们却选了明代古道,因为那边风景更好。

 

果然,没走多远就开始爬陡坡,长长的石阶路急升直上,挺壮观。有些陡坡显然超过45度,因为每级台阶的高度要大于宽度。石阶两旁有铁链,向上还好,下坡若不抓铁链非常危险。幸好石阶路夹在山涧中,若在突起的山脊上就要加倍惊险了。

 

爬呀爬,陡直的石阶路尽头是朱红色的山门,透过山门只看到蓝天,所以叫“天门”,它设在山的鞍部,或叫垭口,天门两边都是向下的石阶路。我们过了一天门,二天门,就是说,上完长长的石阶,又要下许多石阶,然后再上,再下。上下一折腾,登山的高度增加了不少。好在三天门不一样,门外不再是天,而是平地,还有一座道观。

 

此刻再看,我们已经和许多山峰平起平坐了,甚至高出了它们。先前的攀登大有回报,景色太美了。远远近近,山峰山梁山坡,有青青松柏,更有层林尽染。

 

再向前不远就到了朝天门。穿过去再看,哇,一片寺院,叫做太和宫。而太和宫背后又耸起一座陡立山峰,一定就是天柱峰了!峰顶就是海拔1612米的武当山最高点,金殿所在的金顶。但此处还看不见金殿,它被圈在峰顶的一个小道观里。

 

眼前这太和宫本应当是八百里武当所有道观中规格最高的。无奈山顶空间有限,那些想尽力宏伟一些的殿堂只好紧紧挤在一起,而没有大院落大空场也就谈不上大气势。

 

此处游客乌央乌央的,大部分是坐缆车上来的。上来先看太和宫然后登金顶。环绕着金顶所在的天柱峰还筑有一圈高墙,周长350米呢。墙内又成一体,叫紫金城,其大门称南天门,还要再次买门票。

 

入了南天门,踏上九连蹬,就是天柱峰陡壁上的台阶。游客们一个跟一个,抓着铁链往上爬,很费了一番力气才登上了极顶。这里围成一个小院落,周围是配殿,正中是金殿。金殿并非预料中的金光闪闪,颜色晦暗,还有些铜绿,本来它就是铜的,曾经镀了金。站远些看,金殿的顶子倒还是金色。再细端详,也可领略金殿的精美,许多细部都挺精致,那双重顶上每道檐角上都有一串神兽,一般是“屋脊六兽”,此处却是七兽。据说这金殿有90吨重,当年建造搬运之难可以想象。

 

游客太多了,挤得人眼晕。游客们争相登上金殿前的一个祭拜平台,先往堵住金殿门的功德箱里塞“功德钱”,然后下跪磕头。我也登上祭拜台,不磕头,而是往金殿里张望,里面有一尊黑脸的真武大帝,脸上的金都掉光了,实在不好看。

 

山顶真正好看的是一览众山小的风景。这里是秦岭的东延,从近处一座座山峰到远处一道道山峦,重重叠叠,逐渐淡去。远处不大的一片平原上可找到十堰市的小小楼群,再远些依稀可见丹江口水库,南水北调的水源。

 

从群山之巅俯瞰苍茫大地,油然一股超脱之感。庙宇建在高山之上大概就是借用这来激发对神灵的虔敬之心。我没有虔敬,只是庆幸自己仍然有体力登上大山欣赏天地美景,然后,带着成功登顶的满足,开步下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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