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林芝

林芝地区被称为西藏的江南,大概因为她的绿。但林芝还有壮观的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从皑皑雪峰到奔腾的江水,五千多米高差尽收眼底。这岂是江南可比?

 

从拉萨到林芝,走川藏公路318国道。先沿着拉萨河的一条支流溯源而上。两边的山光秃秃,没有树,一片褐黄。三小时后,汽车爬上了平缓的山脊,这是分水岭,翻过去就是尼洋河流域。山脊上有玛尼堆,有一个巨大的牦牛塑像,还有一座石碑,刻着“米拉山口,海拔5013米”。

 

过了米拉山口,开始下坡。尼洋河越来越宽阔,两边的山也变了,不仅高了而且绿了,满山是灌木和小树。

 

吃过午饭,我们来到第一个景点:巴松错,一个山间湖泊。蓝色的湖水略带点乳白,周围山峦青翠,远处则是皑皑雪山,加上蓝天白云,色彩无比鲜亮洁净。这让人想起九寨沟的海子。当然,那些海子有更丰富多变的色彩,比如五花海。而巴松错却是大片大片均一的颜色,它比九寨沟的任何一个海子都大,12公里长,数公里宽。

 

第二个景点叫嘎定沟。下了车,在把我们交给公园的导游之前,一路跟车的叶姓导游指着不很远的悬崖峭壁:“看!就是那一丁点水,还叫瀑布呢,我看就像一条鼻涕。”很少听到一个导游如此贬损带着游客来看的风景。

 

这位叶导有点脾气。从拉萨一出发,他打算讲些西藏的风土人情。西藏的导游都如此,一路讲点什么以免游客睡觉,据说在缺氧环境睡觉很容易感冒。但叶导发现很多游客并无兴趣,尤其是几位广东大爷不管不顾,哇啦哇啦大声讲着别人听不懂的广东话。叶导恼了:你们不爱听我还不想讲呢!省点吐沫。于是一路不再讲什么,只在停车时大喊一声:上厕所啦!或者:吃饭啦,八人一桌!或者:这个景点给你们一小时,两点半回来!

 

叶导说的不假,嘎定沟可看的景色不多,无非是某个山峰怪石看着像人脸像美女像飞鹰之类的。最后走到那个瀑布下面,水不大,但也飘飘洒洒,弄一脸湿。

 

到达林芝天已黑了。

 

第二天清晨才6点半就动身了,天还没亮。这么早去哪?藏民家访。叶导说了几遍:这是“政府行为”,上边下了任务,每个旅行社都要安排。为什么政府要如此干预呢?叶导没说,但给了点暗示:我们要去访问的村子属于工布藏族,他们最拥护政府,一点都不喜欢达赖,连班禅也不喜欢,只崇拜共产党的领导人。

 

藏族分为好几个差别不小的部分,比如叶导就自称是四川藏族,号称“康巴汉子”,在信仰和习俗上与西藏的藏族有明显区别,比如他们信的佛教中还混有更古老的笨教内容。而这工布藏族又是藏族中的少数民族,仅一万多人。他们曾饱受欺压,不仅来自其他民族(比如汉族),还来自其他的藏族。所以他们躲到了偏远的高山深谷。1950年代政府才把他们从深山中找出来,给他们盖了房子,这才安居下来。

 

果然,接待我们的那位藏族女子大赞政府。宽敞的客厅里也只悬挂了毛邓江胡习的画像。这是不错的“政治教育”。她还一再感谢援藏干部,感谢帮他们盖房子的,甚至包括来旅游给他们带来收入的汉族兄弟。一席话说得游客们心里暖暖的。接着又介绍他们的生活习俗,比如为什么烧牛粪作燃料:“这里那么潮湿,树枝点不着啊”,“牛粪不脏不臭,现在烧的就是牛粪啊”。果然,取暖的炉子边上放着干牛粪。屋里的气味有点怪,虽然不能说好闻,但也确实不臭。

 

她还讲高山放牧:“为什么我们信佛呀?大山里刮风下雨、闪电打雷,一个人很害怕呀。要是信佛就不怕了,觉得有依靠、有保护了”。别说,真有几分道理。这藏女又介绍自己的家庭,讲妇女身上的首饰,还展示她的银腰带、银项圈、银手镯,说这些不光是饰品,还很实用:“在大山里,有的水很脏啊,我们就用银子消毒啊”,“吃的东西有没有毒也用银子来试”,“银子戴在身上如果发暗发黄就是你有病了”。这话听着可有点玄了。

 

“不要不信,我现在就用银子来试毒给你们看,好不好?”好!游客们兴趣高涨。哪来的毒呢?就在每个人的脸上“你们擦脸的护肤品就含毒呀!”于是她摘下一个银手镯在自报奋勇的游客脸上刮起来。

 

也怪,有人的脸上能刮出一些黑色:“你的擦脸油有毒,以后不要用了!”而有人却刮不出黑色:“你的护肤品还好”。游客们情绪更高了,尤其女游客,纷纷掏出擦脸油、唇膏之类的,想试试有毒没有。

 

我悄悄对太太说:要卖银子了。果然,这位藏女最终亮出了底牌,卖银子。这拨游客四十多人,有十几位买了银手镯、银筷子之类的。销售业绩不错。

 

藏民家访用去了两个多小时,叶导却说没关系,反正也要等,到下午云才会散。原来,我们要去最重要的景点了: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其中最重要的景色是海拔7782米的南迦巴瓦峰,号称是中国最美的十座雪峰之首。但是它经常被云遮雾罩,让游客扫兴而归。叶导给我们打了预防针:“看见了是运气,看不见是正常”。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错,还不到中午已经是一片蓝天,几朵白云。但叶导仍不乐观。停车来到一处观景台,叶导一指前方:“那边就是南迦巴瓦峰!”。

 

哪呢?眼前是一层又一层的大山,近处矮些的全绿,覆盖着森林,远处高的呢,山顶是白雪。哪里是南迦巴瓦?“看那些云!”

 

只见群峰之上有些白云,但隐隐约约的:啊!白云里裹着大雪山呢!那才是最高耸的山峰。可那些白云变换着形状,却总不肯散去,雪峰总是隐隐约约。

 

叶导说:“走吧。”有游客大为不满:“啊?这就完啦?”“谁说完啦?还没到大峡谷呢!”确实,此处的河谷还非常宽阔,雅鲁藏布江还懒洋洋的,好似静止不流,哪有峡谷的模样?

 

继续向前。吃过午饭,走进大峡谷景区服务中心。墙上一幅大照片才让我们一睹南迦巴瓦峰的真颜。原来它是一长溜起伏高低的峰峦,最高峰就像一座很标准的小金字塔立在其中。但,这就算中国最美雪峰了?珠穆朗玛那座巨型金字塔难道不是更加雄伟?

 

叶导揭开了谜底:“看看,这南迦巴瓦像不像一个平躺的美女?”哇,还真像。那是头,脖子,而小金字塔当然就是高耸的乳房了。原来南迦巴瓦是以如此的美女身材力压群芳的。不过,一座山峰不“以山论山”,而要先往美女和乳房上拐个弯再取胜,是不是“胜之不武”呢?而且,这“最美”又是谁评的?得到多大范围的承认?

 

不容多想,我们已经进了景区,坐上了景区交通车。这大峡谷号称世界第一。长度500多公里,最大高差6000余米。最高点当然就是南迦巴瓦峰顶,而最低点是雅鲁藏布江的江面。公路不走谷底,而高出江面几百米。在这高度上有大片的平地,都是农田、果园,还有农舍村庄。仍然没有“峡谷”的感觉,河两边的山还是相距太远。

 

交通车停了几次沿途的风景点,包括南迦巴瓦峰的最佳观景台。这好像就是给“美女”照标准像的地方。可惜此时仍有云雾缭绕,根本认不出美女。肉眼到能时不时看出那个小金字塔,但在照片里它仍然和白云混为一体。不过,白云只在峰顶纠缠,雪山的下部倒是露出不少。用变焦镜头拉近竟能看到几条冰川从高处流淌下来,沿沟谷居然侵入到了森林地带。神奇,能到跟前看看该多好,可惜太高太远了。

 

交通车开了有二三十公里,还曾下到低处,可以徒步走到江边。此处的江水已经是滚滚奔流,江面最窄处只剩百十米。但不得不说,比起其它著名峡谷,比如长江的虎跳峡,这里缺少那种峭壁夹岸,怒水轰鸣的惊险景象。当然,这里另有韵味:脚下海拔仅2000米上下,一片田园风光,农田村舍,羊栏草地,然后是青翠的大山,远处的顶端露出雪白晶莹的南迦巴瓦。这种上下对比,内容丰富的画面才是这里最大的美点,用不着什么“美女乳房”。

 

整个大峡谷地区方圆数百公里,而“大峡谷景区”仅仅几十公里一条线,一定有无数美景我们根本无缘相见。叶导也怕我们小瞧了大峡谷,一再强调:大峡谷目前只开发了很小一点,就这很小一点我们也只看了一小部分。这话我信,在景区地图上标出了几条徒步路线,有的需几小时,有一条需要两天,去海拔四千米处的一个山间湖泊。我们当然哪条路线都没走,只是坐车观赏了这么一小段。

 

叶导还说,附近就有一片新开发的景区,南伊沟,比这个景区漂亮几倍!想去么?明天有时间,可是要自费,每人600。“看看,我就知道,只要一提掏钱,你们马上就聋了哑了,没声了,肯定没人去,我也不动员了。”

 

果然,第三天没人要去南伊沟,于是就去了一个免费景点:高原天然药用植物研究所。但这不是景点,是什么呢?叶导说:“你们懂的,都经验丰富”。原来这是个卖藏药的地方,挺漂亮的三层大楼,精心布置的展厅,满墙漂亮的图片展示神奇的医药故事。还有冬虫夏草、藏红花、雪莲,许多药材。还来了几位“资深藏医”为每个游客诊断。还真有几位游客兴致勃勃与“藏医”周旋,以至人家开出了方子:“六千块钱先吃一个疗程吧”。但最终没见一个游客提着藏药出来。卖家一个多小时的努力白费,一单生意都没做成,比卖银子的那位藏女差远了。

 

我和太太无心周旋,早早就从楼里跑了出来,因为发现这研究所地势甚高,俯瞰着林芝城,是绝佳的观景台。林芝位于尼洋河的一处宽谷中,四周的大山足有千米,山上郁郁青青,山顶白雪皑皑。一条细长的云带飘在山腰。

 

林芝真不小,有二十多层的高楼群,也有风格不俗的低层建筑,还有豪华的大酒店。恐怕谁也想不到,这么大的城市目前人口仅仅3万多。但建设目标瞄的决非3万,至少也是30万。

 

如今的林芝是地级市。而前身是八一镇,连县城都不是。再往前呢,连一个居民都没有,解放军进军西藏时才在此开设了兵站。六十几年变化巨大。

 

我们要返回拉萨了,带着深刻的印象:林芝不愧西藏的江南,不仅美丽,还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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