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了《老炮儿》,得这奖那奖的,咱也欣赏欣赏。
电影里的主角儿六哥(按岁数该叫六爷)是个老北京的特色人物:老炮儿。
何为老炮儿?这“炮”字源于“炮局监狱”。炮局曾是大清国造大炮的地方,就在东城区的炮局胡同。清朝末年炮局撤销,原址上改建了监狱。清末、民国、日伪时期,此监狱用了很久。于是有了老北京话:“进炮儿局”,就是进监狱。“老炮儿”呢,自然是蹲过监狱的,还不止一回。
六哥就进过监狱。但光是进过监狱还算不上老炮儿。说某人是老炮儿,其实说他见过大阵仗,有胆有识,唬不了吓不住。而且,虽说蹲过监狱,但在许多人眼里,尤其是街坊邻居眼里,老炮儿并不是坏人。他即便干了该进监狱的事,至少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而且,人家老炮儿有人品,绝不干欺男霸女、偷鸡摸狗的事。要是路遇不平,他还爱管闲事,主持公道。电影里的六哥遇上了城管暴力执法,他就拦住不放,要那被打的邻居还那城管一嘴巴,可邻居没那胆。老炮儿不仅不欺负人,还常常同情弱小,仗义疏财。六哥见邻居拖家带口的碰上了难过的坎儿,就几千块钱的给人家凑,甚至路上见一外地青年遇了难事,也一掏几百块。
那么,这老炮儿岂不成了模范市民?还蹲啥监狱呢?实际生活里的老炮儿并没有电影演的那么好。他确实讲义气,少不了替哥们儿“教训人”,有时把人打坏了就得“进局子”。他还常常“吃佛爷”,就是附近的惯偷们给老炮儿“上供”,寻求保护。老炮还时不时地要替别人“摆平”个事儿,少不了也要收“辛苦费”。
但是,那些广收保护费,乃至欺行霸市、威震一方的就不是老炮儿而是黑社会老大了。老炮儿与其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有较高的“道德标准”,下三滥的事不干。而且老炮儿非常自尊,别管对方有多大来头儿,也决不会低三下四,即使“人在矮檐下”仍然不低头,哪怕被打趴下了也不会认怂求饶。
电影里的六哥,儿子被敲诈绑架,朋友劝他报警,他不干。原因之一就是:求助警察等于对那帮小流氓认了怂。还加上真正的老炮儿顶讨厌趋炎附势,以致有意和“官府”保持距离。老炮儿的自尊有时太过了。六哥为救儿子四处借钱。穷哥们拿不出几个,可一个发了家的哥们儿却有点“摆谱儿”。六哥一腻歪,闭口不提“借钱”俩字了,倒是富哥们儿见气氛不对主动拿出两万块钱赔礼。但六哥连眼角都没瞟一下,告辞,以后只当没这个哥们儿。
如此自尊的六哥已经是“英雄迟暮”的年纪,竟被小流氓打了脸。这笔账必须算。但儿子也确实有错,把人家豪车划了,该当赔钱。一码算一码,欠人的人欠的都得算清。此刻鬼使神差,小流氓的头目,一个官二代,其老爹的贪腐罪证竟落到了六哥手里。那小流氓服了软,车的事免了,还要倒找一百万了结。六哥此时显出了老炮儿的骨气,决不会见了钱就变脸。他把罪证寄给了政府部门。打脸的帐还得算,按“老章程”算。什么老章程?约架,找个地方打一场。老北京人约架是“城根儿见!”。文革中顽主们约架是各个公园。六哥和小流氓约在西郊的一个野湖。
凭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仗义,六哥遇上了事当然有铁哥们儿们相助。但六哥却决定一个人前往。他考虑:老哥们儿们都拖家带口的,别管被人打了还是打了人家,都会惹下难以承受的麻烦。自己的事自己扛了。一个人挑战几十个年轻力壮又胆大妄为的小流氓,六哥明白将是什么下场。于是先安排了后事,还穿上最心爱的呢子军大衣,带上一把军刀“单刀赴会”。
最后的场面是:冰冻的野湖,一边是几十个手执家伙的小流氓,另一边是匆匆赶来的老哥们儿老姐们儿。但他们来晚了,六哥早已在冰面上独自挥刀冲锋。但是,还没冲到敌阵,心脏病发作倒地身亡。
电影挺揪心,很让观众同情这位老炮儿。也没法儿不同情,全部人物中,属他人品最好,慷慨仗义,勇敢无畏,却又时运不济。不过细一想,现在的北京哪还找的着这样的老炮儿?就算有也是凤毛麟角,共产党治下的社会早就容不得这种特立独行的人物。镇压反革命、清理阶级队伍,一次次的政治运动,真正的老炮儿死了,活下来的老炮低头认怂了,也就算不上老炮儿了。
现如今胡同里有的大叔大爷们也爱管个闲事主持个公道,但决到不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更不会干进监狱的事。这位六哥不过是冯小刚心中的理想。也许他还自诩老炮儿?真有人说冯小刚就是个老炮儿,演的是自己。其实他还差着一截呢,于是借着电影实现理想。
影片的故事情节很简单。用贬低的话说:就是一拨“过了气儿的老流氓”和一群正闹得欢的“小流氓”起了冲突。
这片子论娱乐性还行,但显然缺少深刻的东西。在这方面,比起冯小刚的另一部电影,可称作伟大作品的《一九四二》,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老炮儿》却票房高涨,得这奖那奖的。而《一九四二》竟遭遇冷落。真是令人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