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静 CHANG Jing 华夏文集
天南海北
长白山之行
·常 静·
我虽说不是生长在长白山脚下，可家乡离长白山并不太远，套近乎说，都在同一个省。
可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几乎跑遍了美国的各个角落，足迹也遍布了东南亚，从童年时代就向往的长白山，却从来没有去过，这不能不说是一大遗憾。
近几年，我年年回国，而且不止一次两次，每次停留不止三周两周。几乎每次回国前，我都会大声宣布：我要去长白山!可每次都因各种原因而未成行。今年的七月，我给自己下了个死命令，其它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拖，长白山一定要去。
下了飞机，见了老爸老妈，就开始琢磨着去长白山了。以前，有朋友同学曾多次答应开车带我一道去，可一到动真着，就没了动静。我嫌这些人太麻烦，筹划一趟旅游就跟去赴战场似的，把简单的事情搞得过于复杂，天气呀路程呀食宿呀讨论起来没完没了，筹划的时间加起来，开车早都到了。干脆，我一个去。
我找了一家旅行社，报了名，订在周一出发，行程三天。出发的前一天，姐姐打电话来说，这几天一直都有雨呢，你最好换个日期吧。我说，不换了，爱谁谁吧，就是下刀子我也去了。
周一那天起了个大早，四点刚过就爬起来了。叫了辆出租，到了集合地点，看到有近百人等在那了。一问，原来有三辆大巴车去长白山，我们这辆最小，载四十九人。临上车时，才知道交的旅游费不包括午饭，得自己解决，我就手在小摊上买了一穗刚出锅热气腾腾扑鼻香的粘苞米，塞在旅行包里。
车子出发了。车上的人都是结伴而来，三个一伙五个一群，热热闹闹地说笑，只有我是个单蹦。本来我也不太善交际，难得一个人耳根清静，好好欣赏一下沿路的风光。我们走的是收费高速公路，很快，就远离市区，到了乡下。我从小就有恋乡情结，只要一看到绿油油的庄稼，心情就好得没的说，激动得想唱歌。
经过七八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了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也就是我们的落脚地。预定时，我有两个选择，订2人间或4-6人间。我这么多年旅行在外，除了家人，还从未和别人住过一个房间。出于好奇，我选了4-6人间，一心想深入百姓，看看普通人是怎样生活的。交了订金后，就开始后悔，想到和那么多的生人睡在一个房间，就有些恐惧。
我们下榻在一家叫“前缘山庄”的旅店，我喜欢这个名字，挺有禅意。四十九人都齐刷刷地挤在前台，等着导游分派房间。不大会儿，三三两两的就拿着房间的钥匙，散了，厅里就剩下孤零零的我。据称，整个旅店的房间都满了，就多我一个。这时，急得导游团团转，我却不急不恼地坐在沙发上写日记，好像这事根本与我无关。半个小时过去了，我的日记写完了，房间还是没有着落，我又掏出本小说。
事后，导游问起我，为什么你那么好脾气，连声也不吭。我说，反正我心里有数，你又不能让我睡到马路上去。导游说，那也挺不容易，难得你有这么好的修养，要是换了别人，早就大吵大闹了。我说，修养谈不上，倒是修炼了十几年瑜珈，谁要是能把我惹急了，还真的不大容易。
后来，在一个六人间的房子里，又加了一张床，当然，这是房间里最差的一个位置，守着门，感觉是看家狗的地儿。我二话没说，和其他人打了招呼，放下了行囊。其他人在看电视，正热播着奥运，男子举重。我和别人不一样，她们都希望中国赢，我却不以为然。中国豁出命来生产奥运冠军，令我生厌。看着其他人欢欣鼓舞的样子，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心里距离十分遥远。
说来也怪，伴着此起彼伏的电视吵闹声议论声狂笑声尖叫声，我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而且一觉无梦睡到天亮。
令人振奋的一天终于到了，要去登长白山天池了!可前一夜下了场小雨，天一直被乌云笼罩着，这样的天能看到天池的概率几乎为零。我望着窗外翻滚着的黑云，暗暗祈祷，希望能出现奇迹。
据导游讲，长白山一年中，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晴天，能不能看到天池，绝对靠运气。现在上山，百分之一百二十看不到天池。所以，我们临时决定先去看高达六十八米的长白瀑布，再去看小天池，又称银环湖。一圈走下来，已到晌午，在“蓝景快餐”吃了一盒十五元的盒饭，肚里有了食，身上有了能量，天也开始放晴了。一不做二不休，我们真奔天池。
爬上了山，令人大失所望，眼前所看到的是一片浓密的雾海，至于那个有着美丽动人传说的天池，只有靠各自的想象力了。可山头众多的游客都显出极大的耐性，手里摆弄着相机，等着云开雾散天眼洞开那一激动人心的时刻。站在山头，望得我两眼儿发蓝，两腿发酸，也没看到奇迹出现。
不知是雨还是雾，刮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把背包里所有能穿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才不至于冻得牙齿打架。那天，北京的游客特别多，他们都穿着租来的军大衣，感觉实在有些夸张。
“开了，开了!”突然人群一阵骚动，大呼小叫地抢占最佳地形。我也箭步如飞，挤到山崖前面。哇! 真的开了!只见一座座气势奇俊的山峰怀抱着一泓蓝汪汪的水，那就是我神往已久的天池!她像一个美丽羞涩的少女，羞羞答答地撩开了神秘的面纱。云雾一点点儿拨开，天池缓缓地露出了神奇壮美的面容，若隐若现，似真似幻，以她独特的个性呈现在人们面前。太美妙了!看得我都惊呆了，竟忘了拍照。此时此刻，我宛若进入缥缈仙境，难以用语言描绘，只是觉得自己的渺小，自然界的伟大，感叹静谧原来蕴藏着如此强憾的震慑力。
在天池旁逗留了两个多小时，还是看不够，但无奈跟着旅游团，没有自由。只是希望下次有机会再来。
说来也巧，那天，在“绿渊潭”意外地碰见了从台湾来访的连战夫妇，他们凑巧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出现。这次，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兴师动众地封山戒严，游客可以随便出出进进，这不能不说是国人的一大进步。连战夫妇的出现，对我的触动很大，想想人家不辞辛苦大老远地特意跑来看天池，而我这个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却苦苦等了这么多年才成行，不能不感到惭愧。
下了山，去泡露天温泉，长白山温泉素有“神水之称”。一丝不挂地坐在热气蒸腾的温泉里，仰望蓝天白云山峰林海，不知是神水的魔力，还是自然的魅力，只感到从身心到心灵的一种净化，一种升华，一种超脱。
归途中，我仍意犹未尽，看着眼前闪过怪异奇特的岳桦林，伟岸挺拔的美人松，娇媚多姿的山花野草，在心头缭绕的仍是雾霭中时隐时现的天池……
□ 读者投稿
刊登在 2008 华夏快递 kd080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