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生活
一次在美国开刀住医院的经历
·草 茗·
来美国多年,自认为身体健康,鲜少与美国的医院打过交道。可是四年前的一场突发心脏病,让我有机会住进了一家美国医院。短短的六天半中,接受了气球导通和开心手术,终于化险为夷。六天半时间虽短,但印象颇深。现把当时的情景记下,与大家分享这一段难忘的经历。
一九九九年八月六日星期五晚饭后,我和妻子到一位朋友家去办事。由于我们受到一对新人的委托,要为他们主持在八月十四日的婚礼。在筹办这件喜事过程中,准备搞个小合唱助兴。所以我们就邀请了一些人,晚上到这位朋友家排练唱歌。刚开始人未到齐,先来的人就在后院玩排球。我也很喜欢打排球,看别人玩得高兴,就情不自禁地凑上去打打。约十五分钟后,人都到齐了,大家就回屋准备练习唱歌。此时我忽然感到胸口不适,不能坐下来,一坐就好像整个心往下坠。胸部象压着一个沉沉的铅块,气都喘不过来。当时心想,也许很久没有运动了 ,乍一打球,身体可能有所不适。于是就请别人先开始练唱,自己慢慢走动走动,并到户外透透空气。这样搞了五分钟,不适感并无缓减,相反浑身直冒冷汗。不得已告诉妻子说我不舒服,快要撑不住了。妻子看我大汗淋漓,脸色发暗,说话直喘气,知道不好,马上驾车把我送到附近一所名叫考特基医院(Cottage Hospital)急诊部求助。值班医生一听我说感到胸闷气喘,意识到与心脏有关,马上就给我做了心电图,诊断出是心血管栓塞。情况危急,急诊部又没有专门设备,医生一面给我打针吸氧挂点滴,一面派出救护车急送我到总院的心脏科进行抢救。从急诊部到心脏科大约只有十分钟的车程,但为确保我的安全,还专派一位护士随车护送。一路上嘘寒问暖,对我关怀备至,其敬业的精神,令人佩服。
当救护车到达总院心脏科时,已有两三位医生在迎侯。原来他们已接到急诊部的电话,决定用气球导通术(Angioplasty)为我疏通血管。即把一支象铅笔样细长的特制气球从大腿处置入血管,移至心脏附近,再通过一个泵的作用给气球充气以扩张血管管壁,增加血液的穿透,从而打通被堵塞的血管。血管导通后,我顿感舒畅,病情得以掌控。医生说刚才我心脏的一根主要血管被100%栓塞,幸好送医抢救及时,并未对心脏造成永久性伤害。第二天早晨再作心电图和其他检测,医生发现主血管虽然疏通,但仍有15%左右的支血管残存不同程度的堵塞。为了确保根治,需做心血管搭桥手术(Bypass)。即在那些有堵塞的血管处加接新的血管旁通,以确保血液循环顺畅。这是一个大手术,在经过两位心脏科医生和一位胸外科手术医生会诊后,终于在八月八日星期天下午为我施开心手术。手术进行约五小时,共作了五根搭桥血管,这些血管皆取自我小腿部的静脉。事后我被告之,手术期间,我的心脏停止跳动,肺也停止呼吸,全身血液和氧气依赖于外部一个叫作心肺机的机器操作,进行循环。当我从麻醉中醒来时,已是八月九日星期一的早晨。但见自己手脚皆被绑在病床上,身上带着点滴管,输血管,输氧管,导尿管,胸腔抽积液管,以及各种检测用的导线,浑身上下,竞无一清净之处,不禁感叹:我已变成一个机器人啦!一直守在旁边监护的护士见我醒来,高兴地大喊:他醒了,他醒了!马上通知在门外守侯多时的妻子和儿子进来看望。亲人相见,恍若隔世,安慰夹着心酸,喜悦带着泪水,这么大的手术啊,我毕竟是到鬼门关走过一遭!
以后的事就开始好起来。当天上午,护士就给我松绑并拆掉导尿管和胸腔抽液管。医生也轮流前来探视检查,一句”You are OK!“或 ”You are doing good!“就会给我极大的鼓午。下午便有专门护士来到床边与我讨论术后保健运动的事宜。她要求我从现在开始,试着下床走路,如果走不动,就站站也行;如果走不多,就先走几步,以后慢慢增加;如果测试仪表不能取下,就换上活动仪表。总之一句话,你得运动!在这位护士小姐的帮助下,我还真爬起来,绕着病房区漫步一周。想想看,刚刚动过这么大的手术,身上带着测试仪表,手里拄着拐杖,还得由护士搀扶,就下床走路,这需要有很大的勇气才行。由此亦可看出美国人不讲迷信,勇于冒险的精神。八月十日星期二,在作了几次漫步运动后,医生便让我转入普通病房。在那里,我不仅要下床走路,护士还鼓励我自己洗脸刷牙和大小便等,甚至鼓励我去洗淋浴,并说伤口不怕见水。我虽尽力完成护士交给的任务,但始终不敢洗淋浴,因为实在害怕伤口被感染。八月十一日,医生对我听诊后说,一切正常,祝贺你,明天可以出院啦!我给楞住了,不知是我听错,还是他说错了。后来另一位医生来复查,也认为我可以出院。他见我困惑,就解释说,我的体质原本就好,术后恢复很快,现在只需静养,并不需要医院的设备和护理了。他这么一说我也就明白了,设备和护理应该留给最需要它们的病人,我既然已经不需要,早日出院倒也是正理。况且住院费用高,多住也会造成负担。妻子耽心我行动不便,还向护士打听何处可租到医用病床,能调节高度角度,便于起卧。护士笑答,应让您先生适应家中环境,不要让家中环境去适应您先生。就这样,带着对美国医院的好奇和感激,我于八月十二日中午离开医院。
家父生前在中国曾有九次心脏病发作之经历,每次住院都不能根治,以致犯了治,治好又犯,十分痛苦。相较之下,我的病一刀根治,虽受点皮肉之苦,但无后顾之忧。为确保我的康复,医生给我开了不少药 ,并预约复诊的日期,一再叮咛,若有问题,立即告之。医生还介绍我去心脏康复中心,每周两次到那里去运动并检测心脏功能,可见他们是相当负责的。特别令我感动的是,在我发病住院及回家休养期间,感受到所有的亲戚和朋友以及公司的同事无微不至地关心。他们有的送花,有的送卡,还有的不时发来电子邮件或打个电话问侯几句,令我感到温馨无比。
四年后的今天回顾这段往事,还有一种”苍天保佑我”的感觉。此话怎讲?原来那年暑假,我们全家计划到中国旅游。第一站是北京,准备爬长城,逛故宫。已和旅游社订好机票,八月四日出发。由于那对新人的婚礼定在八月十四日,因种种原因,无法提前。我们只好将机票推迟两周,以便参加过婚礼再走。虽然打乱了计划,诸多不便,但成全一对新人的喜庆,自己也感快乐。谁知这一推迟,倒救了我一命。因为算算日期,发病之时,恰恰是原计划爬长城之日。如果真在爬长城时发心脏病,后果不堪设想。我们以善心助人,由此逃过一劫,不可不叹”老天有眼”也。
□ 寄自美国
刊登在 2003 华夏快递 kd030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