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中国拒签美国记者的问题,《纽约时报》专栏作家托马斯·弗里德曼(Thomas L. Friedman),于2013年12月14日给习近平写了一封公开信(见《纽约时报》网站)。该信呼吁习近平先思后行,谨慎处置,其苦口婆心体现在这样几处:(1)他本人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写此信不外乎是出于好心相助;(2)美国媒体对中国高层腐败的报道是帮助中国打黑,而不是抹黑;(3)如果遭到驱逐,美国记者将失去在中国实地核实的机会,导致对中国新闻的失真,结果更不利中国政府;(4)两国相争,不斩使者。美国记者只是揭露、报道问题,并非制造麻烦的始作俑者,中国政府千万别一时兴起,误“杀”通风报信的人。
如所知,《纽约时报》新任记者在等待去中国的记者签证,已经等了一年多而没有结果。该报社老记者的签证需要在本月底延期,但至今没有消息。同时,《华尔街报》、路透社和彭博社的网站在中国一直被屏蔽。显然,这一系列的事件均因为这几家新闻机构跨过了“红线”,得罪了权势。这几家新闻机构都对中共高层家族的巨额财富作了详细的调查报道,其中包括温家宝和习近平。另外,这些机构还揭发了中国富家子女被外国银行雇佣,同中国政府签订合同谋取利益。因此,中国政府在颁发记者签证上做文章,一是报复,二是杀一儆百。
有问题不许人家讲,有腐败不许别人说,对此中国人早已习惯为常,可外国人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就是新闻媒体作为“第四权”的厉害之处。“第四权”是指政府三权(立法权、行政权、司法权)之外的媒体监督权力,促使政府透明,官员负责。不过对于外媒来说,这里有一个揭短的时机问题。中国政府正在进行一场力所能及、由上至下的反腐运动,这需要中共高层有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形象和合法性。这也需要外国媒体适当忍耐和等待,不要一锅端。试想,如果全国皆置身于污泥而不能够自拔,反腐将无从谈起,因为无人可以清白地站出来挑头。如果中国的反腐降低到五十步笑百步的状态,那么没有人会认为是真的。毕竟,不论从何种角度看,有反腐比没有反腐好,哪怕这意味着暂时“替伟人讳”。美国开国总统不都享受如此待遇吗?他们的丑陋(不是腐败)至今被主流回避着。
话又说回来,如果中国真的拒发签证给美国记者,她自己的形象和信誉将会遭到极大危害,而形象和信誉正是中国所企求的目标。这是一个全球化和信息化的时代,记者是新闻自由和国家沟通的最基本象征,可集权国家往往无视这些常识,或者根本不顾这些惯例,其任性无常的程度简直让人无法理解。根据无国界记者发布的2013年媒体自由指数,中国在新闻自由179国中排名第173名,几乎到了最低。其实,中国的形象是萎靡的,因为中国惧怕直言、诤言、真言。历史是这样,现实也是这样。
不知托马斯的真心话是否说到习近平的心坎,但如果连这样的中肯及平和都不予理睬,中国政府将会使一大群美国温和派扫兴。托马斯曾三次获得普利策新闻奖,多次到过中国采访、讲学,他的畅销书《世界是平的》启发了许多年轻的中国人,也为他赢得了许多中国朋友。也不知托马斯的公开信能否达到他的中国读者。国家广电总局要求各类新闻单位不得擅自使用境外媒体、境外网站的新闻资讯产品。但愿托马斯在信尾的希求可以实现:中国要塑建的长城应该用来阻挡腐败,不该用来封锁消息。
2013年12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