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在中国我列席了一个心理学系同学毕业二十年的聚会。他们到会的每个同学要求做一个简短的毕业感言。其中一个同学的感言是，他毕业后被分到了一个地市级大学工作，教《心理学》课程。那时学心理学的除了去学校教书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它的用途和工作。而且心理学的课程也只开设在培养未来老师有关的院系，还不是什么重点课程，也不是重点的科研项目，当然就没有钱，因此无论到哪儿都不待见人，铁定的穷酸书生。那时呆在心理学界有一种“悲守”的感觉。在快要守不住想转行的时候，不料心理学在中国蓬勃发展了起来，过去十年这个专业是供不应求，以致社会上大多数心理诊所是由非专业人士开办的，那些人只是进行了为期几个月的培训。可是，为数不少的心理医师的收费标准每小时高达200元人民币，堪比生理医生了。学校更不必说了，除了师范院校外，著名的综合性大学都开设了心理系，几乎每所大学都开设了心理学课程，有专门的心理咨询中心为学生服务。全国每所高中都要求设有心理辅导中心，类似的心理咨询不久会普及到初中和小学。现在说自己是搞心理学的腰杆都直梆梆的。感谢共产党带领全国人向“钱”看的政策，挽救了中国的心理学！让中国需要心理咨询和治疗的人越来越多，心理学的前途越来越光明！……

要感谢共产党的还不只是学心理学的。今年夏天，一个从中国来美国上大学的高中生说了同样的话。我向来对九十后有点偏见，认为他们一出生生活条件优裕，家里又只有一个孩子，肯定会被娇生惯养。这个高中生出生在中国一个一线大城市。他父亲拥有一家小型私人高科技企业，母亲是大学老师，算得上既富且贵。但他不仅能吃苦耐劳，而且学业和能力都非常出色。他以优异的平时成绩和SAT高分被美国著名大学录取。我很好奇他父母是怎样教育他的。他回答说，这一方面是他父母的功劳，但更要感谢共产党。从他读初中刚懂事起，他母亲就“威胁”他，如果他考不上国外大学的话，他就要像现在一样成为做题和考试的机器，即使考上大学也是花钱买知识垃圾和人格扭曲。另外，还要整天呼吸被污染的空气、吃有毒食物、像他父亲一样为了赚点钱不得不卑躬屈膝地没日没夜陪人喝酒抽烟，钱没有赚多少但身体给“赔”垮了…… 他就是这样整天戴着母亲的“威胁”发奋学英语发奋考国外大学的。他父母没有什么背景，也不会外门邪道地赚钱，为了准备他国外的大学费用，全家人六年来省吃俭用。他年级三百多人中，今年有三十五个同学到了国外上大学，大多数同学的家境跟他家差不多。尽管出国的原因不同，但目标就只有一个，就是不在国内上大学。

根据国际教育协会(Institut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的估计，2009到2010学年在美国上学的中国学生达12.7万人。现在出国留学生的年龄有越来越小的趋势，大多数背着钱袋子交学费。不仅西方一些国家很感谢共产党增加了他们的教育经费，而且我们的后代可能也会感谢共产党的，因为二十年后，这一大批有了国际视野、有独立性和创造性的留学生将成为中国的中坚力量，谁知道会给中国带来什么呢？

其实，这位高中生可能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会成为有毒食物的受害者。中南海的特供是众所周知的，食物不仅无毒，而且很绿色“环保”。上行下效，大多数地方政府在自己的食品上也纷纷为“环保”做贡献。富人们也不甘落后，学习官员好榜样，有钱不愁买不到健康。据说他们到农民那儿专租一块地，专包一些农民，有专门的指令，要求在种植他们的粮食蔬菜水果和饲养禽畜时应使用什么和不应该使用什么。大多数农民缺少种植饲养的科学知识但不缺少聪明，既然这些是当官的有钱人要吃的，那一定最好的。于是，他们用同样的方法种植自己要吃的粮食蔬菜和饲养禽畜，但那些走向市场的，则用“多快好省”的方法和最大获利原则。

听到这些，我的第一个反应是感谢共产党，让一部分社会最底层的农民终于有了享受跟政府官员和富人们同等环保食品的机会，也给了他们又一个致富的机会，以及中国当官的终于把部分权利（食物不中毒的权利）交到了他们的手里。

有毒食品是关乎民生的大事。中国政府三令五申，媒体也没少报道，但有毒食品仍然层出不穷屡禁不绝。我一直奇怪为什么会是这样呢？现在有些明白了，因为制定法则的人和执法的人都没有食物中过毒。

其实，要感谢共产党的远不止以上这些。

在一帮华裔朋友的聚会上，大家没话找话地互相交流自己的出生地，无非是大陆台湾香港等亚洲各地，少数出生在北美或欧洲。轮到了一个近六十多岁的朋友，他说自己出身在非洲。顷刻间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他。他一连说了三遍自己的出生国，大家在嘴里重复了很多遍才背下来。看着他一张完全亚洲人的脸，他为什么会出生在非洲的问题滚滚而来。

朋友的祖父在日本侵华的四十年代从中国逃难到了莫桑比克共和国（Mozambique），那时莫桑比克是葡萄牙的殖民地。祖父在那儿做生意，不久父亲也加入了祖父。朋友五十年代出生在莫桑比克一个海滨城市，在那儿度过了他的童年直至青年时代。1975年，全家仓惶地逃离了这个国家，留下了一栋巨大的房子和所有其它固定资产。三十六年过去了，他全家没有再回去过。不过，说起他家的房子和曾经的家，朋友仍然泪眼朦胧。

为什么要逃离呢？1975年，莫桑比克从殖民了五个多世纪的葡萄牙手里独立了！在前苏联的支持下，莫桑比克在独立后的前十年实施的是共产政策。九十年代初，随着苏联的解体，莫桑比克的体制向西欧靠近。

既然体制改变了，那为什么不回去把房产要回来呢？朋友说根本不可能，当年他家逃离莫桑比克时房子已经充公了。即使能要回房产也不会回去的，因为自从黑人自己独立统治后，莫桑比克成了全世界最穷的国家之一，而且战乱不断。他家还在莫桑比克的时侯，治安很好，生活相当富裕。大家纷纷表示赞同，黑人怎么会管理国家？不明白他们当年为什么要闹独立。

我很理解朋友的心情，他家当年是葡萄牙国籍，某种意义上是殖民者，从富裕尊严的生活到一无所有地落荒而逃，认为殖民统治时期比独立时期更好并不奇怪。但有些人把国家的贫穷归因于独立，或认为太贫穷落后了，就没有资格独立，就让人很不解。听起来好像是说，穷人就应该被殖民当奴隶，连饭都吃不饱，哪有资格做人？

而且，在殖民统治时期，作为殖民者的朋友家过上了富裕尊严的生活，那么占绝大多数的被殖民的莫桑比克人也过上了富裕尊严的生活吗？

还别说，在殖民统治时期被殖民者过上了富裕生活的还不只一例，我们最熟悉的莫过于香港。在中英联合宣布香港回归中国时，引起了香港人一片恐慌，有办法的移居海外，或至少拿个英国的身份证。其恐慌的原因之一是对中国独裁政府的恐惧，另一个不愿意承认的更深层的原因，则是当年的中国比远远比英国贫穷落后。说得难听点，其实狗也嫌家贫。做穷人家的主人还是当富人家的狗，很多人会选择后者。只要过上富足的生活，大多数人并不在乎是否有自由，尤其是那些从来不知自由是何物的人。如果面临面包危机时，人们更容易放弃手里的自由权利，把解救危机的希望寄托在救世主身上而不是自己，这是人类通有的惰性，是几千年专制的根源，也是自由自主之路艰难的原因。聪明的国家掌控者非常会利用人性的这个弱点，战乱就不必说了，那是英雄辈出的时代。和平年代呢，不断地制造点忧患意识，动不动来个我们的国家被人欺负了，需要民族英雄解救危难或至少出出气，以示英雄有用武之地。

被外族统治叫殖民，被本族殖民却叫领导，对那些偶尔走访一下草民的领导叫亲民领导。有些人尤其喜欢拿面包说中国的事。在大多数中国人还吃不饱饭时候，莫桑比克情结来了，连饭都吃不饱，哪有资格要自由？当大多数中国人吃饱了饭的时候，香港情结来了，被殖民统治得丰衣足食的，闹什么闹？似乎是，人自由了，就一定没有面包。其实，中国过去六十多年恰恰证明，当全国人民被紧紧捆在一起围绕着一个中心时，几千万人饿死了。稍稍松点绑，大多数人的肚子问题解决了。现在开始做起经济强国文化大国的梦。那么再松点绑呢？

1. 崇拜什么人？

P: 中国人中欣赏韩寒，但不崇拜。历史人物很佩服和绅和希特勒。和绅有奇异的敛财能力，希特勒有特别的口才和号召能力。但崇拜JP Morgan的奠基人Harold Stanley。

L：我自己。我觉得所有对人类作出贡献的人都值得尊敬和被记住，但不会崇拜，因为如果我有那种才能和机会也会那么做的。尤其是那些无心之果或本意是为了自己但间接为人类做了贡献的人和事，更不必去崇拜。很难说我将来比历史上一些人贡献小。如果我将来很有成就的话，也不希望别人崇拜我。我希望这是一种常态，每代人有义务把自己社会搞好。但我仍然非常敬仰那些为了社会公正和人类进步不惜牺牲自身利益甚至生命的那些人。

2. 成长过程中受什么或谁的影响较大？

P：妈妈，各方面的影响。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经常不在家，他也不太爱管我的事。 家庭以外是一个从小成绩很好、大学毕业后留学美国的亲戚。其余的就是朋友和网络，从网上学到了很多学校没有告诉我的东西。

L：家庭。我身上好的坏的印记都是从父母来的。家庭对一个孩子的成长至关重要。如果一个成年人没有准备好对孩子负责任的话，实在没有必要要孩子。家庭以外当然是学校了，老师的好坏基本上是一个孩子是否爱学习的启动器。我很爱读书，就是受我一年级老师的影响。所以，一个国家应该让最优秀的人去当老师。再次是书，从书上我不仅学到了很多知识，而且懂得了很多父母都没有告诉我的道理，比如好坏善恶。

3. 结交朋友时看重什么？

P：性格和才学。我喜欢性格好的人，就是较中庸，既不要太强势也不要太弱。如果只是性格好，但其它方面平平的，没有什么特长，我也不会交往这种朋友的。所以我的朋友大多是有某方面的特长，要么成绩很好，要么在某个领域很突出。

L：一定是合得来。也就是我们在很多问题上有类似的看法和理解能力，有类似的爱好当然更好，但是如果没有也没有什么。至于成绩好坏不在我考虑之列。

4. 婚姻，家庭和父母

P：中国人的家庭观念较强。每个人都希望有个温馨的家。当然，如果父母不再相爱了，没有必要在一起。可是，我小的时候不能明白这点。那时侯很害怕父母离婚，甚至威胁他们如果离婚的话，我就自杀。上高中后就想通了，过不下去就离婚呗。理智上是这么想也可以接受，但感情上还是希望自己的父母在一起，这样有个随时可以回去的家。从孩子的角度出发，有父母双方都在的家是最理想的。

跟美国比较起来，中国的家庭稳定多了。最新数据统计显示，美国的离婚率高达57%，中国的离婚率则低得多。而且美国各州离婚法律不一样，离婚案件千奇百怪。中国就一个离婚法律，简单多了。不过，我的高中同学中大多数父母至少一方有出轨行为，多数是父亲的一方。尽管如此，他们的父母为了孩子仍然维持着婚姻。有些人在孩子上大学后就离婚了。

我自己不打算将来结婚。看看这世上，大多数人的婚姻以离婚收场。既然这样，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结婚，而且离婚极其麻烦。如果能碰上自己喜欢的人，就跟他生活在一起，不再有感情了就随时分开，没有任何法律上的麻烦。孩子嘛，现在也没有想要孩子，其实我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养孩子，我看很多父母尤其是妈妈养孩子挺辛苦的，为了孩子牺牲了很多自己的东西，比如事业和爱好，觉得得不偿失。到老了可能寂寞和孤独？还没有想过，也没有这经历过。我猜，如果长期一个人过的话，肯定会有。不过，如果你有自己的事业和爱好的话，就会忙得没有时间寂寞了。而且，如果幸运的话，碰到一个与你理念相似的人陪你走过一生不是没有可能。

尽管我父母将来年老后可能不需要我在经济上的资助，但我还是做好了赡养他们的准备。比如，他们退休很可能和我住在一起，由我来照顾他们的生活。我从小就是被这样教育着长大的。

L：家庭是一个社会最基本的单位和基石，如果家庭稳定和幸福了，整个社会就比较和谐。家庭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让每个成员有幸福感和安全感，要不然这个家庭的存在就毫无意义。父母有义务和责任保障孩子安全和幸福的成长，但夫妻之间就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了，如果夫妻不再相爱了或相处不开心，就分开。相对于父母整天吵架还在一起的家庭，我更愿意大家分开能和睦相处的家庭。

我对于自己将来是否要婚姻和家庭还没有想好，听其自然。人类是群居的动物，有归属感和认同感，好的家庭能满足人类这个天性。不是婚姻和家庭本身不好，而是要探讨和设计出一种社会形式，最大程度地满足人类的本性，即既喜自由而又喜群居，猎奇而又求安定等。

我和父母是两代人，兴趣爱好和观念大相径庭，理想状况是各自生活在自己的社交圈里。我可以经常去看我父母，但不希望跟他们生活在一起。如果他们晚年没有经济来源的话，政府应该提供一定的保障。当然如果我在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条件下还有余力的话，也会提供帮助的。

5. KTV及其它

P：我为什么要去KTV？好像把你吓着似的。其实，中国不是所有的KTV都是色情场所，那些专门为青少年开设的就没有，我自己经常去唱K歌。成人的KTV确实有小姐。有一次我们一帮男女同学无意间进了一家成年人的KTV，结果一群衣着袒露的小姐迎了上来，把我们吓坏了，赶快逃了。但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是做小姐的。做小姐的大多是家境较贫寒没有上过大学的，听说也有大学生，不过肯定是那些不入流的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当然，也有些人是因为虚荣心想快点赚钱。我以前读过一些曾经做过小姐的人写的文章，其实她们做这行也很不容易，竞争很激烈。而且一旦进去很难出来，因为她们被妈咪控制。所谓的中国遍布色情场所，只是听说过但很少见过。

二奶现象确实存在，不少是大学生，好学校差学校都有。那些做二奶的，也是要么因为家境贫寒要么虚荣心，这种钱来得相对容易。我自己是绝对不会做这些的，但我能理解有些人去做。不过，理解归理解，其实大家还是很看不起这类人，尤其是如果要结婚，一旦男方家知道了她以前做过小姐或当过二奶，100%的这个婚是结不成的。

我个人感觉中国的社会风气还不错，至少在我接触的圈子里是这样。尽管中国社会越来越开放，但大多数人还是很传统和保守的。我不清楚其它国家是不是有二奶现象，但卖淫并不是中国独有的，比如美国，不见得比中国好到哪里，不觉得是件大事。中国总的社会风气还是好的。

L：（L未成年，跳过了小姐的话题）我都还没有谈男朋友，不能完全理解你们所谈到二奶现象的话题。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我觉得那些女孩非常愚蠢（stupid）！我宁愿穷点，也不要把自己的灵魂和自由出卖给人。自由和自主对我来说跟生命一样重要，怎么可能为了个几个钱就受制于人呢？我觉得二奶还不如妓女呢，人家至少还有自由。

6. 出国和海归

P：我决定来美国，是受一个亲戚的影响。那个亲戚学习成绩一直非常出色，上了中国最好的大学，大学一毕业就来了美国。从小到大他是我学习上的榜样，而且他总是鼓励我来美国，所以我很早就开始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美国。了解得越多就越想来这儿。此外，崇拜美国的教育。对美国教育的了解是从考TOEFL和SAT开始的。中国的考试更多地是考知识和死记硬背，美国则强调分析和理解能力，尤其是SAT的阅读和写作部分，跟中国的考试相差太大。从幼儿园到高中，我已经受够了中国式的死记硬背的教育，如果还继续在中国上大学的话，简直是浪费才智和生命！至于上完大学要不要回国或什么时候回国以后再说。不过我现在的想法是毕业后要在美国工作一些时间。

至于海归，国内人的普遍看法是在国外找不到工作或是在海外混得不好的才回去。如果混得好是绝不想回去的，除非是在中国有权有势，仅仅是有钱也没有用。我父母算是有些钱的，但也看够人的脸色，赚那么点钱受尽窝囊气。无论是自然环境还是人文环境，美国比中国强太多。

L：美国很好，我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到别的国家去读书。不过有可能将来会到别的国家或地区工作一段时间，作为生活体验。

7. 对美国/中国的第一印象

P：美国的空气真好，环境好，树特别多，到处是鲜花绿草，那些花鲜艳得像假的似的。再是到处很干净，是真的干净，不像中国1%的主街干净，99%的地方脏乱。大家开车遵守交通规则，从来没有看见人乱撞乱挤乱按喇叭的。居民房跟我在中国了解的差不多，除了大城市有楼房外，生活房以平房为主，我们叫这种生活小区为“美国大农村”。名牌产品比中国便宜多了。人们很友好，认识不认识都跟你打招呼。有一天，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碰到一个美国大叔在摘自家的苹果，他看见了我跟我打招呼，顺手给了我两个。这个现象在中国几乎碰不到。

但是，在美国出门太不方便，没有车就出不了门。而且所有的商店离家都很远，没法走去。公汽还不报站，让初来的外国人抓狂。其次，美国人太浪费，大量买吃的，不喜欢吃的像倒垃圾一样地倒掉了。用水也太浪费，听见水哗啦啦地响让人心疼。

L：对中国印象最深的是：脏，脏，脏！到处是灰尘，天总是灰蒙蒙的不够明朗，看上去云层很低。再就是人太多，到处是人，乱哄哄的，大街上商店里人挤人，人踩人好像很自然也不道歉，连说话都不得不大声。楼房又多又高，高楼把阳光挡住了，有时候一整天难得见到阳光，很让人压抑。大城市的树少绿色植被少，听不到鸟叫太让我难受了。东西很好吃，但经常拉稀，喉咙痒，身上也痒。假货劣货太多，不敢买正儿八经要用的东西。

尤其让我受不了的是歧视。今年夏天，在中国那家维权机构工作的有两个美国人，一个是实习生，在哥伦比亚大学就读法律研究生；另一个就是我，做义工。因语言的关系，我俩经常在一起聊天和出去吃午餐。但我俩每次外出时的待遇不一样，服务员总是先招呼她，把我凉在一边。原因是，那个研究生是纯白人，一头金色头发。而我有亚裔血统，头发是黑色的，看上去像中国人。很奇怪，中国人并不以自己的民族为骄傲。

不过，我接触的大多数中国人都很友好，尤其是年轻女孩，穿衣服时尚，观念开放。中国的公共交通很发达，出门很方便。

（一）  两个高中生的简介

P：在中国高中刚毕业后，前不久来到美国上大学。P来美国留学完全是个人努力的结果，她以高分通过了TOEFL和美国的SAT的考试，美国学校按正常程序录取她的。在中国，P曾就读于中国一线大城市最著名的高中——外国语学校。此校是中共建国初周恩来钦定建立的，全中国只有十几所，强调外语教育。P所在的外国语学校的学生基本来自于全市所有初中的前三名。P能说一口流利的英语。从初中到高中六年，P一直担任班长和团支书。此外，她学过四年古筝，国际象棋通过了中国的九级，喜欢唱歌，初中前曾经在各类儿童歌泳比赛中得过一等奖。不喜欢体育，除了初级游泳，不擅长任何其它体育项目。

L：美国出生和长大的孩子，现就读一所公立高中的11年级。L自认为在高中的成绩中等。她非常喜欢读书和写作，从初中开始每年读各类书籍约100本，最喜欢历史。现任校报版本设计师和记者，也写了为数不少的故事。此外，她还喜欢绘画和音乐，学了九年绘画和八年的钢琴。她的绘画和钢琴分别得过县和市级比赛的一、二等奖。她喜欢体育课，会玩各种球类，擅长游泳和田径。因为田径训练太辛苦，她拒绝了要她参加一些项目的特训的邀请。今年夏天，她去中国一个维权机构做了一个月的义工，帮助此机构改写英文报道。她还喜欢玩计算机游戏。

（二）教育方面的讨论

上学读书的目的

P:   考大学！

L:   首先，学知识。人都有好奇心和探究心，想了解和理解这个自然界的形成和奥秘，以及我们人类从哪儿来和未来的可能存在。其次，找到自己可以终身从事的兴趣领域。最后，为未来工作准备知识技能，如果想要更好的生活你必须有个更高更好的教育。

好老师

P:   对学校来说，能让学生高考拿高分的就是好老师；班级重点率高的就是好老师；班上出了状元的是最好的老师。我呢，没有理想的老师。实际上大多数老师挺好的，不管教书质量怎样，人总是不差的。我没有被标签过“差生”，无法体会到成绩不理想的学生感受到的不公。初中时很多同学不满老师只关注成绩好的学生，高中时除了这一点还会不满老师放权，让没有自制力的学生完全无法拔尖。我一直觉得这种不公是自找的。换作是我，我最大的精力也会放在愿意努力学习的学生身上。实际上我遇到的老师对努力的学生都很在意，不管最终他们的成绩好不好，老师看重的是进步和想进步的心。就算是父母也会埋怨孩子不学无术或者贪玩，何况老师每年面对几百个新面孔。想赢得赞许和注意却不愿付出行动，感叹没有人发现自己是发光的金子的学生遇到多好的老师都会不满意。

L:   首先，理解学生，不要做毫无根据甚至偏见的臆测（assumption）。这是大多数当老师做父母的通病，自作聪明喜欢武断，没有耐心了解学生的真实想法。其次，对教学充满热情，幽默有趣，课堂活跃，吸引学生参与。我个人不喜欢严肃死板的老师。再次，知识丰富，对自己所教的课程非常熟悉。最后，对学生可以严格但不刻薄（mean）和粗暴（cruel），学生能尊重和信赖他/她，愿意跟他/她交流的。

老师的选择

如果同一门课有两个老师，一个是很有学问课教得也不错，但脾气很坏，对学生极其严格到了不尽人情甚至粗暴的地步，要求学生绝对服从，近似军事化的教学方式。另一个老师的课教得不是很出色，但人很好，学生很喜欢。你愿意选择哪个老师呢？

P:   我会选择有学问课教得好的老师，不管他是不是坏脾气。因为学生去学校的目的是学习，如果一个老师能教你东西，这就够了，其余的都不重要。所有的老师只是你生活中很短暂的一部分，不是你生活中的全部。如果一个老师的课教得不好，对你再好有什么用？而且军事化的教育有时候是必要的，因为孩子天性爱玩大多数不自觉，有时候需要强制性的管理。如果太自由老师放手不管的话，大多数孩子会贪玩不好好学习的。日本韩国某种程度上就是军事化的教育，所以他们的学生学得很好，教育很有效果。听说德国也一样。

L:   我选择人好的但课教得不是很好的老师。因为，如果我不喜欢那个老师，他再有学问我都不愿意跟他学，我不会为了学点东西要忍声吞气。如果我喜欢一个老师，就会喜欢这门课。是否喜欢一门课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喜欢的课我会通过各种方式去主动学习，老师的教课只是其中的一个部分。比如我七年级喜欢上了历史，结果我读遍了学校图书馆的所有二战史的书，还不够，接着又把我城市图书馆的二战史的书读完了。做这些完全不用老师逼我。我九年级的数学老师，教课不是很出色，但对每个学生很好，说话和气，我很愿意上她的课，有如呆在家里的感觉。于是，我总是争取学得比她期望的更好。我十年级有个亚裔背景的化学老师，做事认真，是学校很有名的有学问的老师。但他的脾气很坏，喜欢好无厘头的训斥人，让人绝对服从他。大多数学生不喜欢他，包括我。因为他，让我讨厌化学。尽管我是学生，我仍需要被尊重。如果我感觉被尊重了，我才有动力学好课。那种威逼的教育方式，是对待奴隶的方式，其结果只有两种，要么学生很叛逆，要么学生将来一辈子只会服从，成为一个没有个性和没有主见的奴才。

好学生

P:   好学生一定是成绩好，不一定要拔尖；可以某几科或一科异常突出，也可以各科好得平均。性格好，不恃才傲物，不轻视成绩不如自己的同学。不装成明明彻夜学习复习却装作从未看书拿高分的天才。

L:   好学生在我们的定义是成绩好（good grade）。好学生不必然是好人（good person），可能是个性格很差没有人喜欢的人。好学生也不说明是聪明人，有些聪明人不一定成绩好。好学生在我们看来也不一定是成功者，学习好只是成功的一个因素。除了朋友圈子，大家互相并不清楚别人的成绩，所以往往受欢迎的学生不一定是学习好的人，大多是社交能力较强的个性很好的学生。比如学生会的成员，各种俱乐部（club）的头头。有些很有名（well-known）的学生不一定受欢迎，比如参加什么比赛得了大奖学校有特别宣传的，在我们看来，这些人只不过是某方面突出的有专长的学生，像体育特长生什么的。大家都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大多数课外活动也在自己朋友圈子进行。学校有很有名的学生，但没有几个特别受欢迎（popular）的学生，即使学生会主席也不例外。

学习历史的目的？学了什么？相信历史书讲的都是真实的吗？

P:   学历史，一是为了了解古代人是怎样生活的，已经我们是怎样发展到今天的。二是为了不犯历史错误。三，学历史很有趣，我尤其喜欢历史故事。

高中学的主要是中国史，老师把每个历史阶段讲解得很仔细。世界史也涉及了一些，主要是欧洲历史，不过非常粗略。中国历史上最喜欢的皇帝是李煜，非常有才华，当皇帝太可惜了。汉高祖也很了不起，开创了大汉辉煌的历史。外国皇帝嘛，只知道英国的伊丽莎白二世，是她把英国变成日不落帝国，非常了不起。其实了解西方史不多，因为考试内容不涉及或涉及很少。

我相信中国古代史都是真实的，要不然人们为什么要编造它？但现代史就很难说了。我从网上读到一些与课本上不一样的东西，比如国共两党抗日，网上说国民党才是抗日的主力军。但我们历史考试有标准答案，即使怀疑历史事实我们也只能放在心里，脑袋里照样要死记硬背老师给我们的答案。

L:   学习历史，首先，是为了不犯同样的历史错误。比如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整个德国遭到了惩罚，引起了德国人的反感，这是导致二战的原因之一。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人们吸取了教训只惩罚主要的战争犯，避免再次引发众怒。其次，通过学习历史知识，来改良和提高当今的社会和文化。最后，学历史知识本身很酷，让我了解我们从哪儿来，会往哪儿去。

我们主要学美国历史。美国是传承欧洲文化，所以欧洲史是必学的。也学习世界史，尤其几个文明古国，包括中国。中国的皇帝只知道有个秦始皇，我只学过中国古代史。

至于是否相信我们所学的历史事实，我个人认为在一个历史事件被证伪之前，我只好相信它是真的。其实，对同一历史事件，老师经常给我们不同来源的报道和分析，让我们自己去思考甚至做进一步的研究。比如二战期间发生在中国的南京大屠杀，我们所学的资料来源有美国、韩国、中国和日本的课本，不同国家对此的描述出入很大，尤其是交战双方的中国和日本的资料。日本的课本的描述三言两语，有淡化之嫌，但至少看上去像是在写历史，不像中国的课本，那简直不是描述而是在声讨，非常情绪化，反而让人不可信，至少觉得是在夸大事实。

课程和上课时间

P:   高中文、理分科，课程有所不同。但高中三年课程一样，都是必修课，没有选修课。

文理都修的主课有： 语文、数学、英文。每周每门六到九次课。

文科综合的课程是，历史、地理、政治。理科综合包括，物理、化学、生物、政治 。每周每门4到5次课。

星期一到六上课，每天早上7:50上课，上、下午各有4节课，每节课45分钟，课间休息10分钟，中午休息2个小时。晚上还有一个半小时左右的上课时间。其余的时间是自习，直到晚上11点教室关门。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白天休息，星期天晚上有晚自习。

L:   我们高中不分文、理科，文理的课程都要学。要拿到高中毕业文凭，据我所知，需要完成下列的课程要求：3年的数学课， 4年的英文，3年的科学课（物理、化学、生物），2年的历史课，2年的外语课（法语、西班牙语、日语、中文），2年的体育，1年的艺术（乐队、绘画、戏剧）。当然还要通过毕业考试。

必修课：

9年级：英文，数学，科学（生物）和体育

10年级：英文（世界文学），数学，科学（物理或化学），历史（世界史）和体育。

11和12年级没有必修课，所以每个学生的选择不一样。我正在修的课有：四门AP课（英文、数学、历史、外语），两门荣誉（honor）课（物理、新闻学）。

选修课至少有七大类：

语言类：法语，西班牙语，日语，中文

商业类：初级/中级商业学（business），法律，会计等

音乐类：乐队，合唱团，音乐理论等

电脑类：计算机语言（Java等），绘图，多媒体设计等

新闻类：新闻学

戏剧类：戏剧学（1-4）

体育类：体育基础课，特殊课如跳舞，保龄球等

每年每个学生建议要修六门课，当然可以多修。周一到周五上课，每天早上7:50上课，修六门课的下午3:15放学，七门课的3:55结束。一般每门课每周有三节课，星期一的课时是45分钟，其余的天每门课100分钟。午餐时间是35分钟，没有午休时间。放学后大多数人直接回家或参加俱乐部或体育活动。

课外活动和业余爱好

P:   学校每年有一次科艺节，包括唱歌、舞蹈、其它才艺等比赛活动。此外，每年有一次校运动会。大多数女生喜欢韩剧、美剧、日剧、动漫、衣服化妆时尚杂志、书籍和大帅哥。男生则喜欢游戏、篮球足球、军事国际政治、书和大美女。我自己呢，喜欢大帅哥大美女、唱歌跳舞、书、时尚、电影、经济金融、旅游。不过，我们所有人都喜欢玩，但没有时间玩。我们一周要上六天的课，每天要学习考试大约15个小时左右，晚上自习通常到11点直到教室锁门。

L:   我们学校每个学生选择参加自己喜欢的俱乐部。学校有各种俱乐部，只要社会上有的组织，学校就有相应的俱乐部，连帮忙联系社区服务的俱乐部都有了，更不必说学习体育项目了。我自己参加了日本动画俱乐部。我的个人爱好是，读书写作，尤其是历史相关的史实和小说，还喜欢爬山，听音乐，画画，电影，旅游，做白日梦，计算机游戏，总之玩啦。放学后的时间自己处理，有的学生参加学校俱乐部，有的直接回家了，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做家庭作业完全凭个人自觉，没人管你。

生活在西方社会里，一个很大的不同于中国的感受是，听到的赞美永远多于批评。尽管知道有些不完全属实，但总是能赚得个好心 情。这种情况在学校表现尤其突出，美国教育强调鼓励，所以孩子的作业、学期报告上大多是好话，不好的话呢，往往小心翼翼地用希望的方式提出。因此，美国的 在校孩子个个自我感觉绝好，实在没有过人之处的呢，还会说，我很特别。

一般认为，赞美是有益无害的，所以多多益善。成年人大多有自知之明，对赞美有甄别能力。但成长中的孩子却缺少这个能力，对于让自己感觉良好的赞美他们照单全收。对人褒多于贬永远没有错，但所有的赞美都对孩子有益吗？

心理专家研究的结果是：不是所有的赞美都有益于孩子！如果对一个孩子说，你很棒，你很出色，你很聪明，无论做什么都是这种赞赏，不仅不总是好的，长期来看还有害处。

斯坦福大学的心理学家Carol Dweck曾经为赞美的效果做了一系列的实验研究。她在一所小学五年级的孩子中，抽样一百多个十岁左右的孩子，然后把他们随机分成两组。所有的孩子被要求作三套题。无论做的结果好坏，一律给与正面的肯定。

当 第一组孩子做完了题后，实验者给出的反馈是，“你真聪明(you are so intelligent, so smart)”。当然所有的孩子都感觉不错。在第二组的孩子完成了题目后，给出的反馈有所不同，其赞赏是，“哇，你真努力，做题非常认真(you put so much effort into it, you worked so hard)”。

然后，对同一群孩子做了第二部分实验。 给两组孩子同样的两道题，其中一道相对简单，很容易做出答案；另一道则非常困难，但能从解题中学到很多东西。两组孩子可以随意选择其中一个做。结果，被赞 美“聪明伶俐（praise for intelligence）”小组的孩子，50%的选择了简单的题目，另外50%选了难的题目。被赞美“努力认真(praise for hard work)”的小组，90%的孩子选择了困难的题目。

第三部分实验是，让同一群孩子做一道非常难的题目，这道题基本上无解。这组实验是想 测试两组孩子面对困难和挫折时所作出的反应。实验的结果是，被赞赏“聪明”组的孩子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就放弃了努力，而且因为解不出题来表现得很沮丧。相 反，被赞赏“努力”组的孩子则能坚持很长的时间。即使最后他们也没有解开这道题，但在整个解题的过程中表现得兴致盎然，也即他们享受了解题的过程。

Carol Dweck对于她的研究所作的结论是，赞赏聪明比赞赏努力对学生的成就动机有更多的负面效果。被赞赏聪明的孩子以绩效为目标，而被赞赏努力的孩子则以学习 为目标。当他们都遇到挫败时，相对于被赞赏努力的孩子，被赞赏聪明的孩子表现为更差的耐性和持久力，更少享受做事的过程，更多低能特征，以及最终导致终极 成效更糟。此外，被赞赏智力的孩子也表现为封固的心态，而被赞赏努力的孩子则有拓展的和发展的思维模式 。(praise for intelligence had more negative consequences for students’ achievement motivation than praise for effort. Fifth graders praised for intelligence were found to care more about performance goals relative to learning goals than children praised for effort. After failure, they also displayed less task persistence, less task enjoyment, more low-ability attributions, and worse task performance than children praised for effort. Finally, children praised for intelligence described it as a fixed trait more than children praised for hard work, who believed it to be subject to improvement. These findings have important implications for how achievement is best encouraged, as well as for more theoretical issues, such as the potential cost of performance goals and the socialization of contingent self-worth. 注1)

换言之，智力赞赏方式是奖赏结果， 努力赞赏方式则是奖励过程。被赞赏聪明的人更多关注的是结果，用一个一个的结果来证明自己的聪明从而获得进一步的赞赏。于是，他们会选择容易一点能达到好 的结果的任务。如果没有显而易见的成功的机会，大多数人都不敢去试一试，因为他们畏惧失败害怕被人认为不聪明。有些人即使试了也很容易放弃，然后对于试了 没有成功的事失去了兴趣，更甚者走极端地认为自己不再聪明。事实上，这种智力赞赏也是造成完美主义心态因素之一，而完美主义心态是个人走向成功的障碍。因 为任何成功都是由一系列的失败铺就的，完美主义者最害怕的就是失败。结果奖赏的另一个潜在的危险是，容易造成孩子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相反，那些被称 赞努力的孩子，在困难面前不会轻易气馁，有些人甚至越是困难越有斗志，因为他们的努力的过程被赞赏了从而有了愉快的体验。

中国孩子没有美 国孩子幸运，平时能得到老师嘉许的机会不多。但每个孩子有个终极的奖赏，即考试分数，也即结果奖赏。从小学到高中的考试分数，不仅没有隐私地被高高挂起人 人皆知，而且成了学习的终极目标，即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考得一个好分数。这个分数不仅决定了孩子们大学选择和将来的职业走向，而且奠定了他们一生的自信心 和自尊心。

那么，这种分数奖赏的结果到底如何呢？2009年中国校友会网发布了《中国高考状元调查报告》（注2)，报告对 1977-2008年中国各地区高考状元的求学和职业等状况展开调查研究。报告显示，恢复高考32年来中国大陆有1000余位高考状元，毕业后职业发展较 少“出类拔萃”，无一位是学界、商界、政界等方面的顶尖人才，他们的职业成就远远低于社会预期。

当然，高考状元并不必然成为顶尖人才，也 不必然成就斐然。如果一开始只把他们当成普通学生成员而不做特别宣传，让他们自然发展，就没有什么社会预期的来源。但是，社会每年大张旗鼓地炒作高考状 元，很明确地在告诉人们因高分而高能高智，是未来的精英，对他们有了高成就的社会期望就不可避免。同时这种变相高分奖赏，不仅催生了整个基础教育以高分为 目的，而且压抑或埋没了在非主流方面突出的学生。对状元们本身，也非幸事。能在历次考试中名列前茅的孩子的智力肯定不低，如果不是这种有害无益的高分奖 赏，说不定他们能因重视努力过程而非短期结果而成为某方面的人才的。高分数并不代表高智商高成就早有共识，但是我们的各种媒体每年仍然继续炒作高考状元， 各名校更是以抢状元为荣。

努力赞赏（过程奖励）并不是说让孩子们忽视做事目标，而是强调改变我们的奖赏习惯。在给孩子们设置目标后，眼睛 不要总是盯着结果的好坏，而是奖励他们为达到目标所作的各种正当的努力，让他们在努力过程中得到愉快从而不惧失败。可是，整个社会习惯了奖赏结果（目 的），为成就而欢呼。大多数人被教育着以成就一番事业为生活目标，用某种成就来衡量一个人的一切，如果没有某种成就被认为是不成功的人。尤其是当年学业突 出的人，被各种赞许鼓励着以致对自己期望过高。一旦没能达到某种目标，终身生活中挫败感中而体会不到幸福。大多不幸福者的背后，实际上就是对自己有不适当 的期望。如果调整心态，以平常心态对待自己，享受做每一件的过程，生活应该会是不一样。

注1．参见 Claudia M. Mueller and Carol S. Dweck. Praise for Intelligence Can Undermine Children’s Motivation and Performance。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1998, Vol. 75, No. 1, 33-52

注2．《中国高考状元调查报告》由“中国校友会网大学评价课题组”编写完成，由中国校友会网总编赵德国、中南大学蔡言厚教授、云南师范大学冯用军、桂林电子科技大学王凌峰和中国校友会网刘明等共同执笔完成.

一

除了电视，生活中第一次见识新疆人是从北京的羊肉串开始的。那时只把注意力集中在羊肉串的香味，飘一眼卖羊肉串人头上的小帽和特高的鼻子，那两个东西代表着边陲和落后。此外，就没有其它的感觉。

第一次对新疆人印象深刻，是2009年夏天回国探亲时。一个骄阳当顶的一天，我背着黑色的小双肩包，怡然自得地走在步行街上，小包里面装了四千美元的现 款，准备去银行换成人民币。正当我好奇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时，却被一个人撞了一下，显然是故意的。我正奇怪他为什么故意撞我，那人却朝我紧张地飘了一眼，示 意我向后看。我刚转身，一个人飞快地逃离我身边，是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他看上去鼻梁挺直，脸庞清秀，个子高挑，新疆人无疑。尽管我已经被家人很严肃地教 育过，大街小巷都是新疆来的小偷，但我对那小伙子第一感觉却是，真清秀！当我查看自己的背包时，发现包被打开了一半，装钱的信封昭然若现。再抬眼看那个小 孩时，无影无踪。一连串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这么帅气的孩子为什么不去上学或打工赚钱，而是远离故乡跑到万里之遥当起了小偷呢？会说中文吗？

二

这个好奇心前不久在美国被满足了。

在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一角，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正用流利的英文向两个顾客介绍按摩椅，是日本生产的。女儿被按摩椅吸引了也想试一试，我却被小伙子的 帅气拽住了眼球。小伙子的五官轮廓分明，高大挺拔，眼光炯炯有神，不像亚洲人，有明显的西方人特征。我正肆无忌惮跟女儿说着中文，不料被插进来到一句纯正 的中文惊得有些呆了，只盯着小伙子看。

小伙子爽朗一笑，说我是新疆来的维吾尔族人，你们是从中国来的吗？我注意到了他把中国和新疆分开来说。也因此打开了我们的话题，开始了近三个多小时的聊天。

他说，他是乌鲁木齐市人，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大学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从小学到大学，中文是主要的教学语言，中文都比维吾尔语好。大学毕业在乌鲁木齐市找不到工作，就跑到美国来了。现在有一份相当不错的计算机行业的工作，周末出来做这一行是想锻炼自己的市场营销能力。

我说等等，你这么好的专业怎么会在中国找不到工作呢？

他说，乌鲁木齐市有80%多的是汉人，几乎99%的公司都是他们开的。他们招工时有明显的汉人倾向，同等学历同等经验，他们录用的是汉人而不是其它民族人。

我迫不及待地又说等等，你确定，乌鲁木齐市真的80%多的是汉人而不是反过来？那是新疆的首府呢，怎么汉人的比例那么高比本地人还多？为什么招工是会有汉人倾向？

他看了我一眼，把头转向别处。好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说你来美国很多年了吧！我红着脸说很抱歉，是我无知。

他说，不是你无知，你的想法没有错，那儿本来就是我们维族人的土地，半个世纪前还是的，那时汉人只占6%。仅仅半个多世纪，我们现在不仅成了乌鲁木齐的少 数民族，而且整个新疆北部比较富裕的地区全被汉人占了，维族人和其他民族被挤到了南疆较贫穷落后的地区。即使这样，我们也认了，我们弱小是被征服的，不认 也没有办法。名义上新疆是自治州，但历届的州书记都是汉人，连地方的主要官员也是汉人，这样我们也认了，连土地都被占了，几个当官的算什么？上学时学的是 汉人的语言，汉人的文化和历史，我们也认了。但是我们认不了的，是汉人太不把我们当人看，在他们眼里，我们是无知、愚昧、落后、无能的代名词，我在乌鲁木 齐找工作时，他们就用这种眼光看我的，我还是受过大学教育的。在自己的土地上被外来的民族歧视和欺负，如同别人跑到你家里打杀你父母，或强奸你妻女！你明 白吗？

我没有回答，只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我第一次去圆明园，看着那些残埂断壁，眼神大概就是他现在的这个样子。那时的我刚上大学，还是个爱国的热血青年。

看我没有回答，他接着说，我们是落后，但再落后也是人，不是吗？别把我们当野蛮人欺负呀！你知道7.5事件和起因吗？

我说知道。那年我刚到中国几天，就碰到新闻铺天盖地报道新疆暴乱事件，因暴乱汉人死伤多少多少人。但因种种原因我没有深入追踪这个事件报道。

他马上掏出他的手机，很快调出一个视频让我看。视频上是几个警察用警棍拼命打一群女人，没有多久都给打趴下了。

他说，这就是著名的6.25广东韶关事件。汉人以招工的名义，从新疆招去了我们四百多名姐妹，名义上是打工，实际上大多数是招去从事卖淫活动。他们玩本地 人玩腻了，想玩点新花样。不仅如此，在维汉发生冲突时，警察偏袒汉人，只攻打维人。你看到了，他们就是这样打一群女人的。因为韶关事件，我们于七月五号在 乌鲁木齐上街游行抗议汉人的欺凌和事后的处理不公。我们一开始是和平示威，但警察先动手打我们的，我们才报复打砸汉人。他们打我们时，切断了电源关掉了所 有的照明设备，一片漆黑没有留下一个画面。这就是为什么到处流传的只有我们打杀汉人的录像和照片，实际上全是谎言和欺骗。

我听说过韶关事件，但之前从来没有看过任何录像，不敢确定其真实性。他所说的新疆7.5事件的起因，也不能断定其可信度。但“切断了电源关掉了所有的照明设备”从一个二十二年前还是个三、四岁的孩子的人嘴里说出来，却增加了可信度，这一幕跟89年是何其地相似。

可是，官方传媒一直在说，7.5事件是境外恐怖组织操纵的暴力事件，或是西方社会插手中国事务，协助你们搞分裂。你们真的是受境外指使想要从中国独立出去吗？我忍不住好奇，问了他一系列问题。

他看着我，笑了笑，说：你真的相信官方传媒吗？如果你相信，我也不怪你，因为大多数汉人像你一样，获得信息的主要来源是从被垄断的官方传媒。在我之前，你接触过其他维族人吗？

我摇摇头，说只跟卖羊肉串的新疆人说过一句话，就是要几串。

他又笑了笑，说了下面长长的一段话：

且不说你，即使生活在新疆的汉人又有多少人对维族或其他少数民族人感兴趣的？又有多少人真的了解我们真的想跟我们做朋友的？如同在美国的华人大多仍然生活 在自己的文化圈子里一样，在新疆维汉也基本上各过各的生活。维族人不喜欢汉人，有些在新疆的汉人真的很坏，但汉人也不喜欢维族人的。说起独立，不是没有想 过，而是没有能力。如果你感兴趣，可以上网查查维族人在新疆的比例和分布情况，就能明白我说的独立能力是什么。那么弱的一个民族要独立的话一定会依附一个 强国，这样的话最终会成为这个强国的附庸，那么这种独立有什么意义呢？无论是历史渊源还是地理位置，新疆跟中国最接近，尤其是这半个世纪来的渗透和同化教 育，我们几乎失去了自己的语言、文化和历史。我们还能往哪儿跑？我们只是不能忍受屈辱，用某种方式表达诉求，要求多点自治，多点尊重。

新疆维族人怎么说都对得起汉人，不仅最富饶的土地被你们占去了，而且在新疆开发的自然资源源源不断地送往内地，石油管道都接到了上海，而乌鲁木齐的人呢，用着比上海还贵一毛钱的天然气。此外，新疆还成了你们的核试验地。

可是你们汉人是怎样对待我们的，要建商业区或修路了，强拆强迁把我们赶到边陲地区。专门有从内地来的拐卖集团，在新疆拐骗少年儿童去中国各地当小偷。现在 新疆的小偷臭名昭著，遍布全国，你以为他们自己有能力和钱跑那么远的吗？不信你可以去调查，这些偷盗集团的头目全是内地的汉人。如果这些孩子不去偷窃或完 不成任务的话，他们的性命就会受到威胁。另一伙拐卖集团专门拐骗维族少女去内地卖淫，美其名曰是帮我们致富。真要帮我们致富的话，在新疆就够了，多给我们 工作机会，少点种族歧视就行了，何苦要跑那么远？

不仅工作歧视，生活中的歧视也无处不在。奥运前夕，我的一个朋友拿着新疆身份证在北京上海等城市不让上网吧，住旅馆也不给登记。他感叹道： “我竟然在自己的祖国无处可住，真令人心碎……”

不仅在中国本土被歧视，到国外还被歧视。跟你说点我的亲身经历。刚来美国时，语言和文化都不通，非常孤独。一天走在纽约的大街上，看到一个商店名字是中文 字，非常亲切，就情不自禁地走进去了，其实我不需要买东西。听见两个人在说中文，我像见了亲人似的，迫不急待的插话进去，就像刚才插你们的话一样。那两个 人很好奇，我告诉他们我是从新疆来的。他们马上就说，哦，是买羊肉串的。我当时心情很不好，没有再说话，就在商店里转悠着。但发觉我无论走到哪儿，就有个 店员跟着我。我说我不需要帮忙，他还是跟着。后来我才明白，他是怕我偷东西。我逃也似地从商店出来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去任何有中国字的商店，我在美国任何 其它商店都没有这样的遭遇。

中国内地汉人的无知更是可怕。很多人对西方国家了解的程度比对属于中国一部分的新疆的了解更深更多。他们知道英国首都是伦敦但不知道新疆的首府乌鲁木齐。 他们对西方国家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但对我们毫无兴趣对我们想什么毫不关心。当中国人了解外国胜过那片自己的土地、热爱外国胜过那片自己的土地、亲近外国 胜过那片自己的土地时，有什么理由要求那片土地还紧密地亲密地跟你们在一起？一天到晚说我们搞分裂，但从来不想想我们为什么要抛头颅洒热血地离家出走？

想知道我对汉人的真实想法吗？我不恨具体的某个汉族人，但痛恨大汉民族的傲慢和偏见！我在美国能找到安全和生活的保障，但在自己的土地上却无处藏身。

三

“傲慢和偏见”，这好像是我们深感委屈地用来痛斥西方人的专门用词，从来不曾想过某一天被别人用上这个词语。听到这个词，不知为何，我没有想到八国联军， 而是想到了自己在读南京大屠杀的历史时的感受，深知被欺凌和屠杀的滋味。历史已经过去了半个多世纪，我们仍可以义正言辞的要求日本的道歉和赔款。但他们， 连要求道歉的理由都找不到。我们仍可以一次一次地通过政府或通过大规模的群众游行抗议日本篡改侵略和屠杀的历史，而他们呢，连上街游行表达自己诉求的机会 都演变成了暴乱。

没错，我就是那些无知的汉人之一。对那片土地那儿的人确实知之甚少，以前也确实没有太多兴趣没怎么关心过。我们大多数人只关心自己被欺凌被掠夺被屠杀的屈 辱历史，却从来不愿意承认自己欺凌过别人。在美国因为成为世界各民族的大熔炉而崛起而强大的时候，我们却把那些跟我们有着悠久历史渊源的民族往外推。

因时间的关系，我不得不辞行，但觉得意犹未尽，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展开来说清楚，想找时间再跟他聊聊，同时也想跟他做个朋友。于是，我想要他的联系方式。一 听说要电话，他顿时警觉起来，问我要他的电话的目的是什么。我解释了自己的意图，并说如果电话不方便的话，可以交换电子邮件。他仍然犹豫。我说没有关系， 如果你想好了任何时候都可以找我。我把自己的电子邮址留给了他。

快两个月过去了，他没有跟我联系。我明白，那是因为一个中国人在异国他乡莫名地变成了另一个中国人的敌人，只因民族的不同。

尽管他不跟我联系，但我仍然经常想起他。每次想起来，都是他那帅气的外表首先浮现在我眼前。那么帅气的外表，那么花样的年华，本该是眼里充满柔情和爱意与 自己的恋人四目相对的热恋年龄，但他眼里却充满了仇恨，那么年轻的肩膀却担起了民族大义。我只能祈愿，再次见到他时，他跟我谈的不再是汉人多么地傲慢与偏 见，而是儿子多么地淘气女儿多么的漂亮，更令人惊喜的是，他骄傲地说他妻子是个汉人。

有一年回国，看中央电视台一个重量级的频道，一个主持人的面孔看起来十分熟悉。尽管脸型有些变化，脸上也多了很多岁月的沧桑、成熟及稳重，但我十分肯定，一定是她。一会儿，电视屏幕上打出主持人的名字，让我没有任何疑问了。这是出国十多年后我第一次见到她。

她出现在中央电视台的重要频道的一线主持人的位置上，我一点也不吃惊。十多年前，我就知道她将来一定会成名的。从朋友们嘴里，很早就听说过她的才气，但真 正见到她，是在她去我们学校读博士之后。尽管她比我高很多届，但那年在我们学校她还是新生。受朋友之托给这个“新生”一点关照。开学三个月后，我去博士楼 找她，不料我却被“关照”了。

她问我认不认识那个谁，还有那个谁谁，等等。我一连串地摇头，很给自己面子地说都听说过。她说的那些人在中国恐怕连一个小儿都听说过，都是如雷贯耳的北京 文化界的名人大腕。她倒挺爽快，批评我在这天子脚下白呆了这么长时间。还说那些名人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都要吃喝拉撒睡，大多数还有一副臭皮囊。有些男人 丑得分不清五官、或老得只剩下松软的皮了，但要踩上这个梯子的唯一途径仍然是跟他们上床。

看我像是被吓着了，她转换了口气继续说：你还小，以后就会明白。像我这种出身于社会底层的人，没有正常途径靠个人的能力往上爬，如果不利用人性的弱点走捷 径的话，可能得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才换得人家一个出身。我的能力一点也不比那些所谓的上层人物差，凭什么要成为出身的牺牲品？凭什么要付出比别人多得 多的时间和努力而得到比那些人更少的东西？有人利用手中的职权把持着成功的位置，我利用我自己的身体走向成功有错吗？贞操什么都不是，只有成功了才是什 么！

那时的我，眼里的世界美好得只有爱情，那些老得只剩下皮囊的名人和上床这档子事，对我来说遥远得如在天边。她比我可能只年长五、六岁，但对中国社会和人性 的冷静的透视，让我背脊有冷飕飕地寒意。以后我就不敢去找她了，尽管我们在同一所学校，但觉得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十几年后，我们还确实生活在两个 不同的世界。事实证明，中国的世界是属于她的。

尽管她的成名在我的预料之中，但她成了当今年轻人的楷模和精神导师，即用自己的经历来证明，一个平民的子女通过自己的才华和能力可以走向成功，还是让我吃 惊不小。她博客里的文章，每篇的点击率通常是十几万甚至百万。她的谆谆教导年轻人的“不怕没有机会只怕没有能力的”名人名言被转载无数，捧为经典，其名气 和影响力远远超过了她年轻时代的名人。

当然，成功了，把当年的敲门砖换成个人能力是很容易的事，这个没有关系，用彩纸包装自己就行。只是，别给我们当引路人，奉献给我们的永远也开不了门的钥 匙。真的想帮助我们的话，请给我们讲点真实的故事，告诉我们真实的社会，哪怕是残酷的或不堪的。让我们自己对各种机会做判断，自己做选择。我们能理解，面 对强大的社会有时候个人是无奈的。

好在现实比名人的教导更有说服力。当今无数人并没有抽名人送的精神鸦片，而是在复制着他们的真实的“成功”之路。无论是唐骏的《我的成功可以复制》还是主 持人的“名人名言”，都有些自作多情。这位成功的主持人的认识在十几年前算是很超前的，但跟当今的同龄人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现如今女孩子用身体 交换实际利益司空见惯，不再是藏在闺房间里谈论的话题。不仅如此，谎言、欺诈、造假、坑蒙拐骗、色欲滥情、纸醉金迷，等等，肆意地满天飞。于是，人们惊呼 着，中国社会道德沦丧了！

是谁在惊呼呢？

仔细听听，是各种受害人——三聚氰胺奶粉、毒大米、漂白面粉、地沟油、苏丹红……等有毒或化学产品的食用者；艾滋病等各种传染病的感染者；假冒伪劣产品的 消费者；金钱、感情、婚姻、教育、职业等的受骗者；高房价的房奴；死于豆腐渣工程、黑矿、无钱送红包的手台上、因泄愤而乱杀无辜少儿的暴徒的屠刀下的亲人 们……

那么谁是受害人？仔细想想，无论贫富贵贱，还是强弱老幼，无论是高官低职，还是皇亲贱戚，好像无一幸免。你不是要GDP吗？我就给你上报亩产万斤，用强拆 强迁强建强卖土地来快速加大政绩数字。你不是仗势欺人强占民房民脂民膏强奸民意吗？我无处伸冤只好杀人放火与你同归于尽；或制造重大灾难让你丢官失职；或 卖儿卖女卖身卖血卖假药卖文凭来维生，最不济还可以卖地沟油。你再高贵再有钱也得喝水吃饭、生病看医，不是吗？某一天，你可能吃了我放的苏丹红的顶级菜 肴，住了涂有有毒油漆的豪华房子；在你洋洋得意占尽天下美色时可能染上性病；你孩子可能喝了我的有毒奶粉；生病时可能吃了我生产的假药，或者输入我卖的带 有艾滋的血液；最不济的你不仁我就不义绑架你孩子拿钱换人……

我想谁都不想社会是这个样子谁也不愿意碰上以上的不幸，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我们的社会规则是由一些自称“救世主”或父母官制定着和掌控着。某一天发现他们却是欺世大盗，不仅窃夺着我们的财富，也剥夺着我们思想、自由和尊严。面对掠夺者大欺大盗者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去欺骗和掠夺更弱小者。

我们从小就被一些伟大的人物榜样着教导着典型着，还没有长大走上正轨就发现他们大多是些被捏造出来的“鸡鸣狗盗”之徒，于是，我们失去了方向混淆了黑白。

我们的灵魂在学校被一些不再有灵魂的工程师塑造着，走出学校我们也丢了灵魂，变成了只有欲望而没有头脑和良知的行尸走肉。

我们被生存危机逼着也被强大的宣传机器主导着只看目的，不问手段。所以，我们只慑于金钱权势名声地位，却蔑视人格，因为人格带给我们的只有清贫。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深得人心，如果只有歪门邪道或旁门左道才能带给我们权势、财富、荣耀、地位，我们为什么要走正道？

既然这样，我们还要求有什么的道德？

这位成功的主持人很幸运，生就一副男人见了要缴械的好皮囊。在物以稀为贵的时代，用自己的身体换得来“成功”比较顺理成章。但99%的也有才能的女孩并没 有这个幸运，更不必说既无才又无貌的了。而且，现如今身体是越来越不值钱，交换来“成功”算是珍品了，大多数人只能换到生活的必需品。还有无数个没有办法 用身体换钱的人，他们的生路呢？生财之道呢？成功之路呢？

我敬佩方舟子先生孤身打假，但我没有那么高尚地要揪出主持人而痛打之。一个唐骏倒下了，千万个唐骏还挺身站着。如果说当年的我很是不屑于那位主持人的话， 今天的我却多了很多理解。在我眼里，她同样也是受害人。有人说，她完全可以老老实实做人。是的，她完全可以老老实实呆在社会底层仰人鼻息。问题是，有什么 理由因为她出身低微，而要世世代代地低微下去？社会提供了公平竞争和上下流通的机会吗？一个甘于清贫的人能得到与富豪权贵们同等的尊严吗？

尼采哲学派无情地直言，道德是弱者用来保护自己的手段。那么，在一个强权主导生存权、强权控制社会资源、遵循着“森林法则”的强人社会里，有着80%以上 的弱者，想要道德不沦落，理由苍白了些。或者想通过道德宣传让大多数弱者靠自我修养从而达到净化社会道德的目的，有些痴人梦语。事实证明，这些宣传在现实 面前不堪一击。好在无论是富人穷人、贵人贱人，都同坐一艘船，船破沉没了，大家掉进水里不是有无的问题，只是迟早的事。

一

大学三年级时，一位教授问我愿不愿意见一个同龄人，说是随便聊聊，聊得来可以做个朋友，聊不来就算了。结果，我跟那个同龄人，第一次见面就不间断地聊 了近三个小时，如果不是有一节很重要的专业课的话，可能会继续聊下去。他说他是学工程的，但我们谈的绝大部分是文史哲。我一向自诩读书不少，但谈论任何话 题，要跟上他敏捷的思路，我都有些吃力，大多时候只有恭听的份。尤其是他对一些问题的超乎年龄和时代的独特见解，显然不是从书上读来的，让我这个惯于照本 宣科的人瞠目结舌。更为让我吃惊的是，他对心理学的了解和理解程度，比我这个专业出身的人更广更深，让我颇为愧疚。

第二天，教授问我对他的感觉。我如实相告，认为他的天分极高是少见的聪慧人。教授很高兴，说能聊得来就好。他接着说，其实这个人是他的临床心理病人， 因与同宿舍的人格格不入，大学一年级时被迫休学。第二年，他改成走读住在家里，还是因为同样的问题再一次休学。其实他只是心智过高，认识超前，又不愿意降 低对人的要求，所以和人相处有些困难。周围所有的人认为他是精神病人，他想找份工作养活自己都很困难。因此他苦恼极了，读了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想弄清楚 他心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因为没有人把他当正常人，他很孤独和痛苦，很想有个谈得来的朋友。教授希望我能跟他保持一段时间的朋友关系，作为辅助式治疗。一 方面他的情况跟专业有关，另一方面他超群的心智确实是可遇难求，我欣然同意了。实际上，我们的朋友关系一直保持到我来美国。

本来，碰到一个如此卓尔不群的人，一直让我很兴奋。但听教授说是个心理病人，不知为何，我看他的眼光居然有了改变。之前，我看不出他有任何心理疾病。 但之后，我居然就认为他是个病人。在以后的交往中，也多把他当病人看待。我还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仍不能免俗地用俗世的眼光去看待一个超常的人，其余的人就 可想而知了。一个不太大众化的人就是这样被大众看成是疯子的。他有两句话让我至今难忘，一是，在一个不正常的社会里，一些正常的人往往成了精神病人；另一 句是，有些人在他们同时代人眼里是疯子，但在后世人眼里是天才，如梵高，尼采等等。可是，中国永远出不了这种隔世疯子天才，因为还没有等他们成才，他们就 被社会或在疯人院折磨死了。

二

小时候，不太喜欢梵高的画，觉得他的画里的那些花草和天空一点也不美，而且自然界也没有那样颤动的花草。习惯了中国画流畅的线条和柔和的画面，梵高的 画那粗砺的笔法和强烈的色彩对比，让我觉得简直是小儿的涂鸦。但大人们一直说，他是个伟大的画家，不仅要让我记住，而且给我读一些他的故事，试图让我理解 他本人进而理解他的画。不读故事只是不喜欢他的画，读完故事后，连他的人也不喜欢了。尤其是他割下了自己耳朵，让我恐惧了很长时间。对梵高的印象只有一 个：疯子。疯子怎么能伟大呢？

上大学时，只要跟人谈艺术，梵高总是被人提到。似乎是，如果不知道梵高或谈不出点梵高的画的艺术特点，就不够某种档次。那是个追风和随风的年龄，生怕 自己落单，赶快去图书馆找来梵高的传记重新认识他。记得读的是美国传记作家欧文?斯通（Irving Stone）的《梵高传》。读完后对梵高的生活印象只有一个：灰暗！像乌云压顶使人呼吸不匀。可是，他的画却明亮得刺眼。我那时就想，是因为那种压抑灰暗 的生活给了他这种明亮的憧憬吗？梵高一辈子靠弟弟提奥接济过日子，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在连生活都不能自保的情况下却在画布上挥霍精神呢？只是为了燃烧生命的 激情吗？饿着孤独着而画着的滋味是什么呢？因精神疾病的折磨，梵高饮弹自杀时才37岁。我常想，如果没有这么一个至情至义的弟弟，世上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梵 高呢？极有可能更早死去，也许会庸碌地长寿着。任何一种情况都可能与天才无缘，世界文明无疑也会少了一份资产。

因为对曾经不喜欢梵高的画的印象太深，总有点好奇别的小孩是不是像我一样。女儿5岁的时候，给她看梵高的《鳶尾花》，期待着她跟我有类似的反应。可 是，她却说：喜欢，那些花草在跳舞，看看，地也在跳舞呢。我呆了呆，接着一个长久的惊异。女儿是个自然主义者和生命主义者，从她会说话起，她就不让打死流 窜到家里来的任何虫子，如苍蝇、蚂蚁、蜘蛛什么的。她的理由是，它们的妈妈找不到孩子，或孩子们找不到妈妈会很伤心的。所以，我们家的虫子都是被小心翼翼 请出家门。我以为自己对有生命的东西已经做得足够地敬畏和尊重了呢，不料，有一天，当我剪下门前的几枝玫瑰花准备做瓶装插花时，女儿大叫着，不要，不要杀 死了花！她们是有生命的，所有的植物也都是有感觉的。

是啊，所有的植物都是有感觉的！在梵高眼里，是不是也是这样呢？要不然他画笔下的花草怎么会“跳舞”呢？尽管世人公认那颤动的花草反映了梵高的烦躁、 苦闷、哀伤等强烈的情绪，但从女儿的视觉，我更愿意认为，梵高也许仍保留着一颗最接近自然的童稚的心，那么无邪地对自然和社会倾注着自己的热情。只是这种 过于本真和单纯，不合人们的常规思维而被认为是疯子罢了。

梵高生前仅十年的绘画生涯，油画和素描却有两千多幅，但大多数画无人问津以致他穷困潦倒，甚至他本人也为世人所不容。可是今天，他的画却价值连城。不 知九泉之下的梵高作何感想。这些连城的价值从何而来？又去了哪儿呢？今天的人们是真的理解了一个曾经的“疯子”？是真的读懂了以及欣赏一个“疯子”的精神 宣泄？如果梵高生活在今天，他的画还会被世人这么欣赏着以及高价标卖着吗？是人们真的在欣赏艺术还是在借机炒作财富？所有这些，让我控制不住地想，到底是 梵高疯了还是社会疯了？

三

经常听见人用“神经病”或“精神错乱”骂人，较现代的用“心理障碍”或“心理残缺”。骂人的人显然是基于自己心理正常的假设上。这儿且不论正常的标准 是什么，只说精神疾病像生理疾病一样，不过是一种疾病，缘何成了骂人用语？很少听人骂你“伤风”或“感冒”，但“精神病”颇具杀伤力。看来有精神疾病的人 跟苍蝇臭虫垃圾划归了咒语一类。为何？也许人们认为精神疾病是自找的。面对一个突然疯了的人或自杀者，没听人们常说：怎么这么想不开呢？似乎想不开成了致 病的原因。

中国那近一亿的精神病疾患，除了少数得之遗传外，其余的大概是太敏感属于想不开的。问题是，想不开的背后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自己过不去？这么庞大的 群体染上了同样的病，还不包括居高不下的自杀率，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是个体的抵抗力太弱属于想不开的，只能说病源太强大。尽管造成精神疾病的具体原因各 异，但大多数人无外乎扛不住过于强大的、超过了承受力的精神压力，又没有适当的疏通渠道减压。这种精神压力恰恰不是自找的，而是源于外界，即社会的期望 值、价值取向和宽容度。

一说起社会，我们习惯性地认为跟自己无关，是别人的事。对社会的批判，莫过于痛斥强权，强权又往往跟拥有实际权力的人或机构联系在一起。实际上，除此 之外，生活中这种强权意识无处不在，比如种族优越，地域优越，性别优越，智力优越，生理优越，知识优势，名位优势，势众优势等等。总之，只要拥有自认为比 别人强的地方，自觉不自觉地就有了凌弱和欺寡的权利。我们有一万个理由来论证个人要适应社会，但是，如果一个社会强大到能主宰个人的命运甚至剥夺个人生 命，那一定是社会不正常。较正常的社会应该为千差万别的个体提供生存和发展的空间，而不是精神病毒源。我为社会贡献着病毒吗？只要问问自己几个问题就知道 了：党同伐异或排除异己了吗？侍强凌弱，或侍众欺寡吗？助纣为虐，或仗势欺人了吗？漠视弱小，或歧视异类了吗？……

这个由我们组成的社会，“造就”了一大批疯子，这些疯子中有无数个天才或优秀者。我们这些正常人，一方面或歧视或不屑或诅咒或怜悯着疯子们，另一方面 却又毫无愧色地享受着一些疯子们所创造的精神或物质财富，更甚者，也许还用疯子们创造的财富去“造就”更多的疯子。这是怎样一个悖论和悲哀！

势众，确实可以建筑高楼大厦，但也有可能为一个天才或异类造一座坟墓。如果凭借势众而为所欲为，就相当可怕。回望千百年的历史，每一个社会的进步，几 乎都有踩着一些先行者或拓荒者的尸体走过来的例子。我们在享受这些前人留下来的文明成果时，是不是可以考虑给那些非同类留点空间？其实，给予别人生存空 间，也是给自己留有空间。你组成了社会，也受社会的影响。社会的宽容，一定来源于每个人的宽容。

那些疯子中的一个，或许将来的某一个，极有可能是因我而起。每想到此，总会想到那个朋友。还活着吗？

人生下来就是人吗？十有八九的回答当然是，人生下来不是人还能是什么呢？

抚养过孩子的人都不会忘记，孩子刚出生时，除了吃喝、睡眠及自然排泄等本能的反应外，别无其它需求。设想一下，如果一个出生不久的孩子完全被隔绝于人类社会，会变成什么呢？

有点不人道的假设。其实，还真没有必要做这种假设，全球已有上百例野孩的记载，有的人类孩子是出生不久因某种原因被动物（猴、熊或狼等）养大，有的是 有目的地被人藏在与世隔绝的空间里。这些孩子被发现时，其共同特点是，不会说人类语言，有的甚至不会直立行走，没有人的生活习惯、人类的思维和情感等，一 切活动只是为了满足生理需要。

我们叫他们是野孩，显然不认为他们是人。那么，什么是人？

直立行走和高度发达的大脑，是人区别于大多数动物的生理特点。野人也具有这些生理特点而不被认为是人，就是说，这些生物属性不足以定义人。能制造和使 用复杂的工具，语言能力，抽象思维能力，自我认识以及解决问题的能力，社会性等等，这些被认为是人的另外一些属性。可是，在脱离了人类社会的野孩身上，我 们看不到这些属性。可见，这些属性并不是人与生俱有的，而是通过有目的的训练和学习得来的。这个习得的过程，其实是人的社会化过程。也就是说，一个真正意 义上的人，实际上是一个具有生物基础的人的社会化的结果。脱离了人类社会，人就形成不了人所固有的特点。有意思的是，被社会化了的人才是人。

那么，什么是社会？社会给个人带来什么呢？

像其它动物一样，作为自然状态的人，活下来应该是全部的目的，这是一切生物的生存本能。但在自然状态下，常常有个人能力无法应对的情况，为了更容易地 生存，人们联合起来结成了社会互利互惠。社会，我个人的理解，是人与人之间的一切互动关系，以及为了维持这些关系而形成的各种规范，如习俗、道德、信仰、 法律、价值观、社会制度等等。这些关系表现在各种社会结构和组织上，如家庭、一切经济活动的组织、政府、国家等。其中国家及政府是人的社会关系中最重要的 一个形式。人类高度社会化而形成的复杂的社会，是人类区别于其它动物的本质特点。

几千年来，人类累积的智慧共同创造了丰富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也共同享受这些文明，这是所有其它动物所没有的，也是作为个体存在的人没法达到的。社 会在惠及个体的同时，也给人类带来相当多的灾难。剩余产品的出现导致了私有制的产生，个人能力的差异和机会的不均等导致等级的出现，也强化了私有体制。这 种等级最终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原始社会的自给自足的自然平等状态，演变成少数人统治甚至奴役多数人的关系。这种剥夺大多数人的个人权利的统治与被统 治的关系，是人类文明史上的主要社会关系，至今是世界上大多数国家的主要政治形式。可是，这种社会关系却使得无数人的生存或生活权利被剥夺了。比如，统治 者为了维护统治地位、或扩大统治范围，或被统治者不堪压迫而要推翻残暴的统治等，无数生命涂炭在战场上或毙命于统治者的屠刀下。这种来源于人类社会本身的 生命毁灭似乎违背了人类结成社会的初衷，也即为了更容易生存而结成的社会却成为剥夺生命的一个重要的来源。我没有统计数据，即人类生命毁灭于社会本身和毁 灭于大自然的比例到底是多少，但从有记录的世界历史看，前者应该不少于后者。

这一切，使得人们不断地质疑：社会存在的目的是什么？人与人之间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关系？

因为认知能力和生存能力的限制，人类同样逃不过物竞天择的命运。于是，君权武力授或君权神授成了人类发展史上的必然过程。从个体发展来看，我们成为人 的过程，其实是被灌输现有社会文明的过程，除了各种知识外，还有反映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各种社会规范。即使人类的生存能力已经提高到了“择天”而不再“天 择”的时候，我们习惯了或被教化地沿袭着“君权神授”的社会关系。直到三百多年前，一群伟大的思想家才颠覆了这种观念，反对君权神授，提出了社会契约论， 来重新确定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系。

社会契约理论，是由是英国的政治哲学家托马斯·霍布斯（Ｔｈｏｍａｓ　Ｈｏｂｂｅｓ，１５８８—１６７９）提出并第一次全面阐述，英国哲学家约翰·洛 克（Ｊｏｈｎ　Ｌｏｃｋｅ，１６３２—１７０４）的进一步发展，并由法国思想家让·雅克·卢梭（Ｊｅａｎ－Ｊａｃｑｕｅｓ　Ｒｏｕｓｓｅａｕ，１７１２— １７７８）对其进行了较为系统的论证从而使其进一步完善。

社会契约论认为，人类最初生活在没有政府和一切社会规范的自然状态下，受自然法支配和享受自然权利（生命、自由和财产的权利）。但自然状态下的人们要 么因为人的自私本性或是因为个人能力的限制，生命及财产常常得不到保障。于是，人们慢慢地经过明示或默许，转让出一部分自然权利，订立一种契约，来建立以 保障自然权利的国家和政府。以契约建立的国家，其任务是保护公民的生命、自由和财产；如果国家权力者违背契约，人民有权推翻政府。由此得出主权在民的结 论。

这个理论暗含着一个原则：国家权力是手段，公民权利才是目的。国家和政府只是作为人的自然权利的保护者时才是合法的，一旦它侵吞人们在订立契约时让渡给它的自然权利，它就变成了罪恶的存在。所以，人们有权推翻违背了人民的根本利益的政府。

社会契约论的提出与发展，对于现代社会是如何诞生，以及社会应该建立在什么样的制度平台上，提供了理论依据。主权在民的思想，是现代民主制度的基石。 可以说，自由主义的自由民主制度的设计，就是依据这一理论的。洛克的自由主义思想不仅影响了伏尔泰和卢梭，也影响了许多其他英国启蒙运动的思想家和美国开 国元勋们。他的理论被反映在美国的《独立宣言（Ｄｅｃｌａｒａｔｉｏｎ　ｏｆ　Ｉｎｄｅｐｅｎｄｅｎｃｅ）》上，“我们认为以下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 生而平等，造物者赋予他们若干不可剥夺的权利，其中包括生命权、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Ｗｅ　ｈｏｌｄ　ｔｈｅｓｅ　ｔｒｕｔｈｓ　ｔｏ　ｂｅ　 ｓｅｌｆ－ｅｖｉｄｅｎｔ，ｔｈａｔ　ａｌｌ　ｍｅｎ　ａｒｅ　ｃｒｅａｔｅｄ　ｅｑｕａｌ，ｔｈａｔ　ｔｈｅｙ　ａｒｅ　ｅｎｄｏｗｅｄ　ｂｙ　 ｔｈｅｉｒ　Ｃｒｅａｔｏｒ　ｗｉｔｈ　ｃｅｒｔａｉｎ　ｕｎａｌｉｅｎａｂｌｅ　Ｒｉｇｈｔｓ，ｔｈａｔ　ａｍｏｎｇ　ｔｈｅｓｅ　ａｒｅ　 Ｌｉｆｅ，Ｌｉｂｅｒｔｙ　ａｎｄ　ｔｈｅ　ｐｕｒｓｕｉｔ　ｏｆ　Ｈａｐｐｉｎｅｓｓ　）。罗素认为，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成了法国大革命中大多数领袖 的圣经。事实上，卢梭的名字一直跟法国大革命和美国的革命联系在一起，他的思想也体现在美国的《独立宣言》和法国的《人权宣言》及两国的宪法里。

这些伟大的思想家，帮我们认清了作为社会关系的最重要的形式——国家和政府的本质，即它存在的全部目的，是为了保护个人的自由和天赋权利，而不是反过 来——主宰甚至奴役个体，这也是“以人为本”的社会的本质，也即，一切社会组织和规范，是服从于人的需要而不是让个体屈从其中。但是，现实是，大多数社会 仍然是国家权力凌驾于个人权利之上，依赖国家机器剥夺个人权利而主宰着个人命运，每个个体不过是国家这部大机器上的缺少自由意志的小零件。以致卢梭感叹 道：“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离开了人类社会，人不能成为人。但人成为人后，却被无所不在的社会这个枷锁而套住。因而，怎样摆脱这种奴 役个人的社会“枷锁”，是人类共同努力的方向，也是每个人的社会责任。

目前，为摆脱这种“枷锁”而创立的较为进步的一种社会关系形式，是民主政治体制。但随着人们的认识不断地提高，将来可能有更为完善的以人为本的社会关 系出现。极端的自由主义者就主张无政府主义，即我们能管理好自己，要政府干吗？所以，民主政治从来就不是目的，只是保障个人自由和权利的手段之一。

三年前，我在一所美国小学做义工，在辅导一个十岁的孩子时，她好奇我的中式上衣，我趁机想给她灌输点中国文化。结果，还没有等我讲完，她急急地打断 我：“你是从中国来的？”我说是。她又问：“听我爸妈说，中国是共产党政府，是真的吗？”我点点头，说是的。小女孩停了一会儿，接着又问：“那你真的是从 中国来的吗？你那么好！”我有些哭笑不得，不明白为什么好人就不能从中国来。我很奇怪小女孩心目中的中国形象。小女孩说：“我以前不知道中国，是有一天我 父母在饭桌上，谈论现在美国的大多数日常用品都是中国生产的，东西这么便宜是因为那儿人很多，人力很便宜。听说有些产品还是监狱的劳改犯做的。议论到这 儿，我爸爸就说，那还是个共产党统治的国家，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我第一次知道中国还是个共产党国家。”她说，她以前只知道前苏联和越南是共产党国家，是 从历史故事书知道的。她对共产党国家的全部印象是，很穷很落后，人们没有自由，最可怕的是随便抓人杀人，而且杀很多人。

面对一个眼睛里清澈如水的十岁的小女孩，那一刻，我无言。而且居然有一种从小被灌输的最不该有的很强感觉，嫌母丑了。更难让我释怀的是她从历史书中读到的不是谎言，而是事实。唯一的希望，是她不要把我也看成是随便抓人杀人的魔王就行。

“儿不嫌母丑”，不仅是从小被灌输的观念，也是一些网友对我的善意劝告。因为我的有些文章让他们读到了母丑，又因为我侨居海外，也让他们读出或推测出我有嫌母丑的意思。不幸的是，我确实经常“嫌母丑”了。

当看到那么多充满理想和浪漫情怀、其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学子们；那么多本该享受天伦之乐的父母亲、或本该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的丈夫妻子们，因为为民请愿或为国请缨而死在自己国家的枪下或身陷囹圄时，我嫌母丑了。

当看到本该承欢父母膝下、本该坐在教室里诗词歌赋、或和同学们驰骋在足球场的学龄儿童，却满脸漆黑五官不分地从山西黑窑走出来时，我嫌母丑了。

因为救人而舍己的湖北大学生们，本来有机会重返校园，却因为等着尸体赚钱而被捞尸船见死不救而舍身。在谈定价钱后被捞尸者们像拖一条死鱼一样把学子们拖上岸时，我觉得丑陋极了。

四川地震中孩子们死于豆腐渣工程，强制拆迁，毒牛奶，注水肉，地沟油，华南虎，躲猫猫，俯卧撑，湖南小白宫，重庆黑社会，杭州欺实马，北京圈地运动，上海钓鱼执法，广州飞车抢劫，连环刀砍幼小的孩子们，等等，每件事都让我觉得其丑无比。

“家丑不外扬”、“儿不嫌母丑”一直是中国人的传统习俗或美德。其实，我一直反思自己为什么缺失这种美德，也在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丢掉这种传统。直到 有一天的所见所闻，让我突然明白自己的这种“缺德”的从哪儿来的以致“缺德”得那么理直气壮。那是因为为数不少的滞留海外的中国公民，或要求延期中国护照 在中国使馆遭到拒绝，或滞留机场不被允许入中国境，或即使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因为曾经被打入“儿丑”的另册，也不得落故土为安……　意思是，中国， 不欢迎某些中国人！他们不受欢迎是因为他们不美，他们不美是因为他们老要说真话。对付这种不美的人，还有个好出处——号子或突然从地球上消失，永不得说 话。说真话的人不美招人嫌弃，老实不说话的似乎也被打入丑的另册。一纸户籍纸上赫然写着三六九等人。几十年来农民不允许入城居住，只能面朝黄土背刻贱民； 多少年后入城的农民工不仅没有同等的工作、子女受教育、居住、医疗、福利等的机会，而且还会像难民一样随时被遣送回农村原籍……　我说我怎么这么嫌母丑来 着，原来，我们的“母”不仅嫌我们有些人丑，而且有能力以丑相待。

同一天，我问美国小女孩，爱美国吗？她说很爱美国。她跟父母去过欧洲、南美及亚洲的日本、南韩、新加坡等国家，但还是觉得美国最好。爱美国什么呢？她 说，美国有他父母家人，还有老师同学朋友，很爱他们。那美国有没有不好的地方呢？小女孩说，有啊！我父母经常说美国政府很坏，乱花钱，到处打仗。我爸很不 喜欢总统布什，老骂他是个ｅｖｉｌ　ｐｅｒｓｏｎ，说下次选举一定不选他。他们还说，美国有些人是疯子，拿抢在学校乱打人。还有人很坏，偷别人的孩子去卖 钱，他们让我在外面小心些，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连一个小女孩都知道，爱一个国家是因为她所爱的人在那儿，她爱的人也爱她并且有能力爱她。某一天她长大了，她会明白，爱的能力是爱一个人包括爱自己的 前提条件，这种能力包括能得到基本的温饱、安全和尊严。如果连这种能力都被剥夺了的话，爱这个国家还有理由吗？可是，中国有无数人被剥夺了这种能力，却还 被“儿不嫌母丑”的传统“美德”深深感染着。

其实，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有其丑陋的一面。一个小女孩都明白，爱一个国家不等于要掩盖丑陋而美化一切，或更可怕的，甚至美化丑陋。多少丑陋和罪恶就是 在“家丑不外扬”　和“儿不嫌母丑”的“美德”下大行其道的。我们都明白，我们身上有的毒瘤是几千年前就种下了，缘何几千年来还留在身上？其实就是被我们 的“儿不嫌母丑”包容百病了。

只有更多的人看到了丑明白是丑最后嫌丑了，社会或国家才有可能变得美好。可是，我们这个国家只有一只金喇叭，在政府手里，从金喇叭里吹出来的多是经过改写的美仑美奂的颂曲。我们需要点真实，哪怕是丑陋的甚至是残酷的。直面丑陋需要勇气，“知耻而后勇”就更加难能可贵。